站出來的代價太大了,有人直言:我不想再次毀掉自己的生活。他們咨詢過經驗豐富的律師。起訴鄭大江和起訴鼎華,這兩件案子無論哪一件都很難赢。如果硬要選一件稍微有點勝訴希望的,那麼對公司的訴訟希望還稍微大那麼一點點。走到這裡,就是一個僵局。薛陶陶自嘲說,感覺自己現在就像堂吉诃德一樣可笑。她憔悴了很多,眼鏡後面的眼睛因此顯得很大很大,像個童話故事裡性情古怪的少女。她笨手笨腳地從一大堆舊書和訴訟材料裡找出了茶罐,給安璇沏了一杯茶。他們都能想到對方下一步要做什麼——以名譽權遭到侵害為由反訴,并索取巨額賠償。漫長的時間,高昂的成本,巨大的壓力……他們笃定她會後退。因為絕大多數人都後退了。想赢是不可能的事。所以為什麼還要打這些官司呢?“我不甘心。”薛陶陶摘下眼鏡擦了擦,固執道:“這不對。阿影是個好人,她不該遭受這些。如果之前哪怕有一個人站出來,她都不會遇上這些事……她在遺書上說她很愧疚,因為眼睜睜地看着一些事發生卻什麼都做不了,她覺得自己有罪。我想讓她知道她不必愧疚,她沒有錯,錯的是那些人渣……叔叔阿姨想替她要個公道。我也想。可是現在我又覺得,赢也好輸也好,總要有人把這些事說出來,提醒後來的人。”她苦笑了一下,眼淚卻掉了下來:“可能是我太自以為是了。說了好多大話,其實也沒能做到什麼。”她的賬号被禁言了。解禁後暫時沒有再開口。不是不想說話,而是想把這個說話的機會留到更重要的時刻。對方似乎認為她慫了,并沒有再采取進一步行動,隻是全網賣陳清影和黑通稿,一波又一波地發。安璇低聲道:“我再打一筆錢給你吧。你也要生活。”薛陶陶搖了搖頭:“不用了,需要的話我會說的。之前寫了一個本子,稿酬已經到賬了。”說到這個,她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麼:“小安哥,你最近有沒有檔期?”安璇說我閑得很,已經沒人敢用我拍片子了。薛陶陶咬了咬嘴唇:”唉……可是你太貴了……她們沒有錢……”安璇微笑了一下:“有價無市,降降價也無妨的。我拍廣告也差不多拍夠了。”薛陶陶仿佛開心了一些:“那我把她名片給你吧。等下我和她說一下,她肯定很高興。”安璇好奇道:“誰啊……”薛陶陶開始在鐵皮盒子裡亂翻:“你大概不認識,是個沒什麼名氣的小導演。前年不是有個鄉鎮中學出過捐助人性侵的案子麼,那個班主任老師一直在替學生打官司。她想拿這個故事作為題材,拍個電影……本子是我寫的。隻是一直沒找到合适的演員……”安璇的雙手下意識地握緊了。薛陶陶翻了一陣子,終于找到了那張名片:“喏,姚佳琦。姚導。”安璇接過了那張名片。世界有時候,是真的很小。(下)當年一分手就被拉黑,現在因為工作重聚,安璇多少有一點不太自在。姚佳琦倒是比他大方一些。比起昔年的風風火火,她現在看上去沉靜了許多。不過講話的方式還是老樣子——坦率直接。她很直白地說這是我第三部電影,前兩部票房都不好,這部題材又敏感,拍完之後能不能上都不知道,磨破嘴皮,也沒拉到多少投資。演員也一直沒找到太合适的。之前倒真是沒想過你,你太好看了,不适合戲裡的角色。但你既然說了想演,要是便宜,我就勉為其難了。安璇無奈地說那我還得求着你呗。姚佳琦坦然說對啊沒錯,你不是沒戲拍的麼。她很久之前就是這樣,胡攪蠻纏,總是有理。這讓安璇想起了沈元樞。一想起沈元樞,他就忍不住想笑,同時多少覺得有些莫名的沒底氣,仿佛已經能預料到坦白從寬之後的腥風血雨。見他走神,姚佳琦輕輕敲了敲杯子,咳嗽了一聲。安璇回過神來說,那行吧。女主定了麼。姚佳琦這下真的開始歎氣了。童星出身的演員,她都接觸了一圈兒。要麼片酬要得太高;要麼小小年紀一身娛樂圈的惡習,氣質不符。好不容易有合适的,人家父母一聽劇本裡的場景,堅決把她攆了出去。想着要麼找個素人來演,可是哪有那麼容易呢。現在正在偶像圈裡找人,感覺離目标是越來越遠了。她提到偶像圈,安璇心中微微一動。果然姚佳琦狀似無意道:“有個孩子還行,叫金辰月的,不知道你認不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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