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的寨牆已然拆除地差不多了,城下空曠了許多,那龐大的營寨也有了一定的調整,畢竟已非連營困城,空出了幾條通往城下的道路。
深沉的夜色下,一隊上百人的騎兵,伫馬在南城。居中的,正是奉诏來見鳳翔節度王峻,随行的都是鳳翔的精兵猛士,排場倒是不小。
頭微仰,王峻望着黯火昏光籠罩下,城門之上新鑿刻的“永濟”二字,不由評頭論足:“永濟城,不知誰取的名字,殊為平平俗!”
語氣之中,帶着淡淡的傲意。雙目鷹觑斜視,見城門還未開啟,眉頭褶起,支使着跟随在身旁的屬官:“繼續叫門!”
吩咐下,屬官立刻策馬上前,再度大喊道:“鳳翔節度使王峻王使君,奉诏觐見,還不快快放行”
又過了一會兒,城門方才緩緩打開,一名氣度謹厚的内殿直軍校踏着吊橋走了出來,将手中的名牒遞還。
王峻坐在馬上,俯視着軍校,嘴裡哼唧了聲,隻朝親随使了個眼色,示意其接過名牒。
很明顯,當了半載的鳳翔節度,王峻這派頭卻是越發足了。對其倨傲,軍校僅眯了下眼睛,擡手持禮,說:“勞王使君久等了,還望海涵。時辰已晚,本不當放行,不過——”
話還沒說完,便聞王峻冷斥道:“某奉诏前來面聖,爾等如此遷延怠慢,難道還欲攔阻于我嗎?”
王峻一行能至南城頭,在外圍的時候,已然經過駐紮巡邏禁軍的盤查了,此番到城下,仍需通驗證官憑名牒,對于王峻來說,隻覺其怠慢了自己,心中不耐。
對其訓斥,軍校面色也稍沉,不過忍住了,仍舊平和地道:“陛下所召,末将自不敢阻。不過,未防不測,王使君可帶少許親随入城伺候,這些騎卒,還請留于城外暫駐。南營有專門的營地,末将可安排”
聞言,王峻面目之間頓時湧現出一陣惱色,指着身邊的騎卒,質問道:“這些弟兄,都是為國殺敵擊賊的忠誠勇士,此番随我東來,就是為了面君,讓陛下親眼見見這些為國守戍邊陲的忠良。偌大的城池,難道不能多容區區百騎?你一個小小的都校,好大的膽子,竟敢攔阻,就不怕使天子寒将士之心?”
一頂帽子壓下來,軍官沒有什麼動容,隻是表情也冷淡下來,沉穩應道:“城中自可容百騎,然城破不過四五日,天子駕在,為冊城中安治,末将隻是奉李都指揮使之命,觐見諸節度,皆如此類。請王使君不要讓末将難做!”
“哪個李都指揮使?”王峻掃着軍校。
“内殿直都指揮使李崇矩!”
“當初不過天子身邊一為中涓事者,而今竟為一軍之首,天子果真喜愛用年輕人呐。也難怪,如此驕橫”王峻嘀咕的聲音,清晰地響在内殿直軍校的耳中。
聽其言,感受着其不鹹不淡的語氣,軍校的耐心似乎也耗盡了,灼灼地盯着神色不定的王峻:“王使君,當不至于率軍強闖城池吧!”
王峻表情立刻就冷了下來,拎着馬鞭在手裡揚了兩圈,突然笑道:“某怎會行此恣意之事,不過相試罷了,你這後生不錯,盡忠職守,日後定然前途廣闊!”
言罷,便朝身邊的一名牙将吩咐着,命其帶人駐于城外,自己則帶着屬官以及幾名親随進城。徑直策馬越過那軍校,馬鞭幾乎揚到其臉上,跨過吊橋,勒馬回首,支使着:“路況不熟,派兩個人,給本帥領路。”
見狀,那軍校對兩名士卒招了下手,吩咐去帶路。
再沒看那軍校一眼,王峻帶着人,急催馬進城。望着那昏暗門洞下急去的身影,親曆其事一名下屬,走到軍校身旁,滿臉不忿地說道:“這些節度,一個比一個嚣張。這王使君,遲來也就罷了,竟然如此倨傲。軍主何必忍他,憑您的身份——”
話沒說完,便被其擡手攔住了,臉色有些不好看:“話不多說,堅守職事!”
“是!”
這軍校,乃是符昭信,今夜輪到他當值,巡視之時得報。若非他親來,今夜城下的沖突,恐怕要鬧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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