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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這兩句話，他身子一歪，竟然倒在了溫孝存的腿上，想要掙紮着再坐起來，卻是萬不能夠了。而溫孝存的好涵養幾十年如一日，擡手拍着腿上這大煙鬼的後背，他柔聲安慰道：&ldo;别急，馬上就到飯店了。&rdo;溫孝存對于時間的估計，那向來是準确的。此刻他心平氣和，周身舒服，坐在一九三六年的新款汽車之内飛馳向前，并不覺得二十分鐘的路途有多漫長。而他身邊的桂如雪，在鴉片瘾的折磨之下，每分每秒都是苦不堪言，二十分鐘對他來講，便難熬如二十年一般了。在他熬到金世陵那一晚，在趙公館的大門口，憤憤然的站了許久。後來那葛副官東張西望的一路從裡跑出來，驟然見到金世陵，便按着心口長舒一口氣：&ldo;金處長，我可找着您啦。将軍讓您去呢！&rdo;金世陵聽了這話，悻悻的轉身向樓内走去，一路上他強行的調整了面目表情，可即便如此，趙将軍見到他時，還是瞧出了異樣：&ldo;你剛才到哪裡去了？眼睛怎麼紅了？&rdo;金世陵老老實實的站直了：&ldo;方才我到院子裡吹了會兒風，結果就迷了眼睛，用水沖了好半天，現在才好一些了。&rdo;趙将軍對下首的張小山笑道：&ldo;還是年紀小，吹個風也會吹出事情來。&rdo;張小山也湊趣道：&ldo;金處長是有點孩子性格。不過跟在将軍您老人家身邊，多曆練曆練就好啦！&rdo;趙将軍搖搖頭：&ldo;那其實也不必。我喜歡年輕人天真爛漫一些。英童雖然同世陵年紀相仿，可是一貫死死闆闆的，我很看不上他那樣子。&rdo;旁邊的關督察聽了，忽然笑道：&ldo;那是令郎少年老成啊！&rdo;趙将軍依舊是不贊成：&ldo;不然！我認為青年就要有青年的風采。中國人很愛講這個少年老成，結果把年輕人搞的一絲活氣也沒有。我雖然不研究教育，可是在這一點上，我是支持歐美的那個教育方法的。&rdo;關督察與張小山一起恍然大悟的點頭：&ldo;将軍，您是真真正正的文武雙全啊！&rdo;趙将軍又想撚須長笑了：&ldo;哪裡，不過是閑來無事，喜歡思考一些問題罷了。&rdo;張小山意圖挑起大指來繼續贊美趙将軍一番，不過因不敢在他老人家面前比比劃劃，所以隻好雙手交握于腹部，微笑做鹌鹑狀：&ldo;趙将軍您老人家是個奇才，随便一琢磨，就能琢磨出這麼一套道理來。我們這些粗人，雖然心裡羨慕，可也不敢奢望着有什麼大進步，隻要往後能趕上将軍的萬分之一，那就算是不白活啦！&rdo;趙将軍正眼看了他：&ldo;小山，你太謙了。你這人生的相貌敦厚，這很好，敦厚有福。&rdo;張小山聽了這等考語，當即傻笑起來，以便強化自己的這份敦厚。當晚這場宴會，直鬧到十二點多鐘才完全結束。趙将軍雖然号稱是老人家，其實年齡隻算中年，精力極其旺盛；平時又是個好鬧失眠症的，恨不能天下人都陪着他熬夜。今晚名正言順的可以看着百十号人同他一起做貓頭鷹了，心裡很是高興。一時撤了席，就命人将一樓的客廳改成了跳舞廳，且臨時抓來一支白俄樂隊，坐在屏風後面奏樂曲。趙将軍不愛女人，可是愛看着男女摟抱了跳舞，覺着這很有點意思。他是德高望重的趙老将軍，不好親身來領略這番滋味了，隻好派他的寵臣上場。而他靜靜的坐在一邊，兩隻眼睛将全場掃射一遍，得出結論：還是自己的小副官最為出衆‐‐模樣漂亮，衣裳漂亮，跳的也漂亮，手裡摟着關督察家最美麗的五小姐，怎麼看都是一對璧人。這個結論，單聽着似乎是沒有什麼意義，可是同他的财富與地位打成一片來看時，那就可以做另一種解釋了：在北中國，他趙振聲财富最多，軍隊最強，職位最高，連身邊的小玩意兒也是最體面的‐‐他的人生，圓滿了。趙将軍無緣無故的微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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