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下子就哭出來了,可能是高燒讓你的心理都脆弱不少,抽啼着央求我:“爸爸,我好難受……”
太不聽話了,我怒火中燒,一步一步走到你面前,你吓得眼淚不住的流,卻止住了聲音。你害怕地後退一步,我搡了你一把,你太虛弱,一下子就被我推倒在了地上,你呆呆的望着我,我揪着你的衣領把你拎起來,那時候光顧着生氣了,沒注意到你輕得不正常的體重。
我罵你:“小兔崽子!你想造反嗎?你媽媽每年冬天那麼疼我也沒聽她喊過一句,你發個燒就這麼小題大做!你放學連書包都不帶回來,不想學了直說!我供你吃供你喝,供你上好學校,你就這麼報答我,報答你媽的?你想當纨绔子弟嗎?告訴你,林氏的産業沒有一份是你的!你想都别想!”
你被我吼懵了,眼淚也不流了,你低下頭去,過了好久,你才很小聲說:“爸爸我錯了……”
我放開了你,你立馬站起來跑開了,我清楚地看到你轉身的那一刹那,眼淚複又湧了出來。
滿滿,對不起,爸爸真的對不起你,爸爸現在知道錯了,真正錯的人是爸爸,不是你。不要傷心好不好?爸爸想抱抱你,想給你量個體溫,想喂你吃顆藥,想用溫毛巾擦擦你的身體……
滿滿,爸爸好想再抱抱你,想得快要瘋掉。你什麼時候能回家啊,你提前告訴爸爸,爸爸給你做頓飯迎接你。
滿滿,爸爸已經明白了你工作失誤不是你刻意為之,爸爸也知道你一直都很難受,爸爸想補償你,你卻不想回來了。
不好意思,爸爸有些語無倫次了,爸爸太想你了,每每想到這些往事未免有些激動,你見諒。
滿滿,我至今都記得,許先生來告訴我你去世那天,他把所有事情掰開了揉碎了講與我聽時,我的天都塌下來了。
自欺欺人的人發現謊言被自己撕碎的感覺是什麼樣的呢,就好比把你的心拿出來捏爛了再放進去。我明明知道,你母親的病并不是你造成的,但我還是忍不住遷怒,把這團無處發洩的怒火發在你身上。
滿滿,爸爸最後一次見你是在殡儀館,你躺在冰冷的鐵闆床上,臉色灰白,嘴唇發青,你那時候已經離開有些時候了,我讓所有人都出去了,我把你抱起來,你身體有一些僵硬,你像小時候那樣乖巧地趴在我肩頭。很巧,那時陽光透過窗戶灑下來,我感覺我們回到了從前。
當年我祈禱,如果你是真的就好了,老天聽到了我的祈求,他把你還給了我,是我,是我親手把你逼上絕路。
滿滿,我沒給你過過滿月酒百天宴,你當真沒活過一百歲,連三十歲也不曾。
滿滿,知道爸爸現在在哪裡嗎?我現在你租的小平房裡,你總是很優秀,小平房你打掃的井井有條。
滿滿,爸爸忘同你說了,你一點也不差,你一直都很優秀,一直都很棒,你跳過級,得過獎學金,你大學修着雙學位,你的企劃書一直做的很漂亮,什麼時候能再給爸爸露一手啊?
很可悲也很可笑,在你走後,你成了我的驕傲。
我坐在小平房的院子裡,沒開燈,我趁着月色給你寫下的這封信,我拿了兩瓶茅台,本來希望咱爺倆可以飲個痛快,但我不知道你跑哪裡去了,我等了你好久,到現在都不見你人。
你出去玩記得帶鑰匙,記得早點回家,不要喝太多的酒,喝了酒不要開車,把手機充滿電,别關鍵時刻沒電關了機……
一個人在外一定要照顧好自己。
滿滿,你聽,十二點的鐘聲敲響了,今天你三十歲了,生日快樂,兒子。
爸爸今天想給你補上滿月酒,讓你活到一百歲。
滿滿,酒已經斟上了,就差你了。
贖罪者:林預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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