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樓的正門并沒有無障礙通道,當初為了方便顧清宇入住,特地在他所在的宿舍陽台開了一道門。隻是這道門前有一段斜坡,平時顧清宇自己能上去,可今天,顧清宇試了幾次,都失敗了。
正當顧清宇一籌莫展之際,救星來了——是蘇俏。
其實蘇俏根本沒走,她一直遠遠地跟着顧清宇。如果顧清宇順利地回到宿舍的話,她可能不會出現在他面前。可現在,顧清宇需要幫忙,她怎麼能坐視不理。
蘇俏推着顧清宇回到了宿舍,狹小的空間裡,失禁帶來的異味顯現出來。顧清宇攔着蘇俏不想讓她進房間,蘇俏不肯,僵持到最後,還是顧清宇敗下陣來。
蘇俏沒說什麼,推着顧清宇去浴室,讓他洗澡,她自己則等在門外。
洗完澡,顧清宇遲遲不肯出來。他覺得自己很髒,根本沒有臉見蘇俏。
蘇俏隔着浴室門,也不催他,隻是輕輕柔柔地問:“清宇,你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顧清宇沒有回答,他閉着眼睛,難過、羞恥、自責、愧疚,所有不好的情緒一齊找上來。
“顧清宇,我知道你在想什麼。”蘇俏說,“你現在就是和普通人不一樣了,你的身體比普通人金貴多了,要好好愛護,稍不留神就會出問題。”
“可是那又怎麼樣呢?這并不妨礙你是顧清宇啊!”
“每個人都有各種各樣的限制,有的人的限制是智力,有的人的限制是身體。”
“你别因為上帝給你關上一扇門,你就自卑到不敢見人,甚至關上了所有的窗子。”
“你不會嫌棄我大學都沒畢業,同樣,我也不會嫌棄你今天的事情。”
“顧清宇,出來吧。”
浴室門“吱呀”一聲開了。
顧清宇滑着輪椅出來,他仰頭看着蘇俏,臉頰因為浴室的熱氣而微微泛紅,眼神也有些迷離,“蘇俏,抱抱我吧。”
蘇俏俯身,她感受到了顧清宇的顫抖,便不停地撫摸着他的後背,輕聲說着“沒關系”。
在蘇俏的懷裡,顧清宇慢慢調整好情緒。他松開蘇俏,怪不好意思地說:“謝謝你,俏俏,我現在好多了。時間不早了,你趕快走吧。”
蘇俏點了一下顧清宇的額頭,“你這是過河拆橋呀!”她推着顧清宇到了床邊,“你先上床休息,我看你睡着了再走。”
顧清宇乖乖地上床,期間蘇俏還伸手幫了幾次忙,直到顧清宇躺到被子裡閉上眼睛,蘇俏才起身離開。
等到蘇俏走後,顧清宇睜開眼望着天花闆。他想起蘇俏當衆承認他是她的男朋友,嘴角便勾起一絲笑容。隻是自己這殘破的身體,什麼時候能再有點進步,别像今天一樣丢人了。
躺了一會兒,顧清宇打算在睡着前翻個身,他先是扭動上身,再用上身帶動着下身一起換個方向。常人一秒鐘就能做到的事情,他通常需要幾分鐘,甚至更久。但似乎自己已經習慣了這樣一次一次嘗試着翻身,一次一次做着對于自己來說難度翻倍的平常事。
窗簾沒有拉好,路燈的光透過上面的一道縫隙照進了屋子,顯得陽台非常亮。顧清宇的視線落到了陽台的畫架上。國慶假期結束後,他便日日練習作畫,從開始拿筆不穩,到現在能穩穩持筆将近一個小時,也算是不小的進步,隻要繼續練習控筆,相信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嘗試畫人像了。
想到這兒,顧清宇心裡有些開心,想當初學畫畫就是為了能給蘇俏畫肖像畫。出事以後,他早就忘了這茬,或者說,他不敢再想這茬,沒想到,現在還能重新拿起畫筆。
顧清宇慢慢閉上眼,似睡非睡的時刻,他又想到了學業問題,之前想着再換一個專業,不如輔修一個專業,反正自己身體受限,比别人少了玩樂的機會,多了學習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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