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沉眠未醒,茜月于榻邊小凳靜坐,守候如常。
子夜已深,徐嬷嬷輕步入内,見老夫人猶自沉睡,遂向旁側的茜月輕聲詢問:“老夫人尚未醒來?”
茜月輕輕颔首,答曰:“沉睡未醒。”
話音方落,老夫人眉頭微蹙,似有轉醒之兆,茜月即刻起身,欲往外室取茶。
老夫人雙目微啟,徐嬷嬷趨前,關切問道:“您醒了,可覺舒緩些否?”
老夫人未語,渾濁眼中卻滾落下熱淚。
徐嬷嬷少見其如此,急切問道:“何故如此,是否身體不适?”
老夫人低語:“非身之痛,乃心之傷也。”
徐嬷嬷深知老夫人所憂。
此次突病,皆因外孫女青鸾之事,憂慮所緻。
徐嬷嬷慰之:“九公主已無大礙,望您寬心調養。”
老夫人緊握徐嬷嬷之手,哽咽道:“适才又夢見娴兒與恬兒。”
兩女宮中慘遭不幸,乃老夫人一生之痛。
徐嬷嬷聞此,亦感悲涼,強忍淚水勸慰:“病體未愈,勿再思及此事,養身最為緊要。”
老夫人悲泣:“吾不應允她們入宮,是吾害了她們,皆吾之過。”
語畢,老夫人痛哭失聲。
徐欽聞聲欲入,卻被門外的茜月攔下。
老夫人性格剛毅,雖曆盡滄桑,卻不輕易示弱于人。初醒未知徐欽在場,以其性格,定不願子孫見其脆弱。
徐欽心領神會,與茜月悄然退至外室。
茜月至小廚房取溫熱之粥,置于保溫瓷罐,帶回安僖堂,聞内室已無聲息,料老夫人已被徐嬷嬷安撫。
悄悄持粥至門邊,以眼神示意徐嬷嬷。
徐嬷嬷會意,接粥至榻前勸食:“粥已熱,您多少進些。”
老夫人默然搖頭。
徐嬷嬷續勸:“養好身體方是正理,九公主還需您庇護。”
此言觸動老夫人,曰:“喂我幾口。”
徐嬷嬷應諾,以勺緩緩喂之,邊喂邊言:“您這一病,孩子們多焦急,陵哥兒與二夫人守您半宿,方才勸他們回去休息。”
“姝兒性情溫良,心思細膩,實為難得之佳兒。”老夫人稍停,欣慰言:“将來家業交付于她,吾可安心矣。”
徐嬷嬷笑答:“您言何至此,願您福壽安康,親眼見證嫡孫成長。”
老夫人面色柔和,低語:“是啊,吾還想見重孫。”随即問:“近來二兒媳可有動靜?”
茜月立于門邊,聞言面染紅暈。
徐欽低目視之,目光閃爍。
茜月察覺其目光,擡眸以眼色制止。
徐欽以唇語低語:“瞪我作甚,又非我急。”複指内室,低聲道:“是祖母急待抱孫。”
茜月又以眼色警告,轉身離去至外室。
内室中,徐嬷嬷笑道:“二夫人入門未足三月,您太過心急。”
片刻,徐嬷嬷持空碗出,低語:“老夫人已食粥半碗,複又入睡,無大礙,世子與夫人勿憂。”
見茜月仍顯擔憂,徐嬷嬷續言:“老身伴老夫人一生,深知其狀,諸位放心,爾等勞累半宿,速歸休憩,明日再來。”
茜月點頭:“明日再來。”
歸至清風苑,已近子夜,兩人疲累,不及梳洗便卧。
徐欽展被,先覆于茜月身,言:“今日勞你,快歇息。”
茜月應聲欲睡,徐欽臂膀一伸,将其攬入懷中。
茜月掙脫,眯眼言:“累矣,欲睡。”
非賭氣,實則一日一夜辛勞,身心俱疲。
此時,無暇他顧。
徐欽見其疲憊容顔,亦收斂,拍其手背,曰:“睡吧。”
茜月閉目,腦中卻浮現老夫人悲痛之态。
前世幼子未足四月而逝,錐心之痛,何況老夫人驟失兩女。
其痛,茜月感同身受。
“青鸾當真無礙?”夜深,茜月輕問。
此刻,她真心祈願青鸾平安,非因突變賢妻,隻不願老夫人再添傷悲。
徐欽聞其問及青鸾,頗感意外,适才于安僖堂,她顯然不願談及青鸾。
“無礙,唯體虛需靜養。”
無生命之憂,足矣!
茜月心安,欲寐。
徐欽又言:“害她之人,内廷尚未查明。”
簡短之語,茜月感其側之人怒意濃烈。心中冷笑,卻無意敷衍,閉目,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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