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臉上原本帶着不屑的笑,他們自幼訓練有素,一根竹竿不足為懼,并且宿問清用勁不大,可下一秒,男人露出驚慌且難以置信的神色,酥麻感以那個點為中心,迅速擴散,等他反應過來時整個人都栽在了地上。
衆人一時間愕然。
怎麼會?宿問清看上去弱不禁風。
宿問清則一眼看向文宴,他的眸子亘古澄澈,區别在于曾經的少年意氣在成長跟逐漸壓于肩頭的重擔中一點點下沉,凝成明鏡湖泊中最沉穩的基石,期間沒有嘲弄諷刺,但文宴愣是生出了一種被徹底看穿、無所遁形的感覺來。
“封城靈氣散盡,絕非一隻精怪所能辦到,你忘恩負義是非不分,濫用陣法陰陽逆轉,禁生魂用以平天怨,殊不知那些天怨都不及阿鯉的怨恨來的深。”宿問清輕聲,漠然看着文宴臉色劇變,倏然難看。
洛微都差點兒沒裝下去,地下鎖着阿鯉,熟知内情的不過五人,宿問清從何得知?!
文宴的嗓音徹底冷下來,甚至染上了幾分殺意,一字一句:“抓住他!”
城武衛一擁而上,宿問清後撤半步,側身躲過貼着面皮斬下的利刃,同時杆子上抽,腕力看着不足,實則在準不在重,一旦落下對方絕無可能安然離開,他如同遊走于一堆野蠻粗魯中的驚鴻,白衣翻轉間毫發無損,眼看着宿問清放倒了最後一個城武衛,文宴眼神陰冷,抽出腰側的長劍,嗡鳴聲灌注着些許靈力跟危險,預示着他不可能輕意兩下就能打發掉。
躲不開嗎?宿問清沉沉歎了口氣,心想文宴到底不是正統修真門人,稍微放出點兒神魂壓制足矣,誰知識海一片沉寂,神魂則是宿問清的模樣,眼眸半阖,淡漠而悲憫,其上覆蓋着一種淺淡的鎏金紋路,有深紫色的咒語偶爾閃爍——一種能深入神魂的禁锢之術,用以縛其的力量。
而能進行這種“深入”交流的,除了跟在身邊的柳妄淵再無旁人。
宿問清哽住,帝尊這是……
“我說了不讓你用。”腦海中傳來柳妄淵低沉的嗓音。
文宴劍鋒一點寒芒,直逼面門而來!但宿問清還在琢磨柳妄淵是什麼時候下的術法。
帝尊到底知不知道,他用心血澆灌殘魂三十年,他們之間的羁絆俨然很深,如今柳妄淵還敢對神魂施加禁锢之術,二人的關系就會跟宿問清體内纏繞在一起的筋脈般,再無清楚之日。
很顯然,忘淵帝是明知故犯。
更大的嗡鳴聲自身後傳來,劍意悠遠深奧,焚骸速度極快,連周遭的空氣都微微泛開,時間猶如凝滞,下一秒就見文宴在距離宿問清一丈遠的地方飛了出去,“砰——”的巨響,左肩被焚骸貫穿,整個人都釘在了牆壁上。
焚骸劍身抽離,在文宴倒下後徘徊跟前不願意離去,像是在思考如何精準地給他紮出第二個洞。
“焚骸。”宿問清喚道。
這劍脾氣大,剛認柳妄淵為主的時候雖然臣服于他的強悍,但仍舊一副“天王老子能奈我何”的架勢,千年來劍下亡魂無數,乃百兵之王,卻除了自家主人,還很聽宿問清的話。
焚骸退于宿問清面前,呈現一種保護姿勢,緊跟着響起空氣炸開的“哔剝”聲,時空被撕裂開一個口子,柳妄淵自其中走出,他仍舊将紫色法袍綁在腰側,身上倒是幹淨,但手腕上往上一寸的位置全是血,然後蔓延至整個掌心,宿問清開始吓了一跳,視線往下才發現柳妄淵提着團血淋淋的東西,似乎是某種精怪的周身脈絡,因為夠新鮮因此最靠近心脈的一截還在輕輕跳動。
忘淵帝雖行事不拘小節但也很愛幹淨,如此倉促顯然是宿問清動了神魂引發禁制警醒了他,一路狂奔着急趕來。
“帝尊……”宿問清面露擔憂:“您不要妄造殺孽。”因果輪回,再小的因都有可能在某種推動下成為未來讓人潰不成軍的果。
柳妄淵千年前戮人成河,最煩别人談論他身上的因果,但此刻卻溫聲同宿問清解釋:“這條蛟在我元嬰期搞偷襲,廢我一臂,當年我就說了,再遇到一定抽了它的筋。”
宿問清點點頭,這才放下心。
滿室震驚,畢竟凡人從來沒見過撕裂空間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情。
柳妄淵一個捏訣清理幹淨身上的血污,将蛟的筋收好,緩步走向失血過多,有些氣息奄奄的文宴。
洛微裝不下去了,洛星則沖上來想攔住柳妄淵,卻跟被彈灰塵一樣輕輕彈開。
柳妄淵不殺文宴,他隻是俯下身,用隻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道:“我應了阿鯉一件事,所以現在還不到你想起一切的時候,這種懲罰對你而言太輕了。”說着指尖凝聚起一抹白光竄進文宴的腦袋裡,男人徒然瞪大眼睛,很快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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