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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景行卻是沉默，抿着唇，眼睛仍看着電視機裡三三兩兩個女人哭泣吵鬧，良久，方才開口道：&ldo;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rdo;他自己都不敢想。而未央卻覺出另一番滋味，心底裡冷笑，怕是一時之計，小女孩子哄一哄，能乖乖順着當然好，不行就再換一個，橫豎他是主子，手裡大把鈔票，砸都砸死你。突然間裝出一副凄然面孔，藏在他懷裡，猶猶豫豫說：&ldo;換腎之後，如果我死了……&rdo;程景行手臂一緊，未等她說完便道：&ldo;别胡說，你會長命百歲。&rdo;未央将臉藏着，隻露出一小點，音調微微有些顫，&ldo;世事難料，今日不知明日事。我隻有爸爸一個親人，如有意外，請你将換腎的錢轉交他。其餘的，也不敢奢望了。&rdo;程景行仍是一樣口吻，定定道：&ldo;你不會有事。錢我隻給你，要孝敬誰你自己去。&rdo;未央道：&ldo;世事無絕對，我素來命不好，萬分之一的幾率都可能教我碰上。舅舅，我很怕死，也很怕将來隻剩一個腎，不健全，地震了跑兩步直接死，有幸嫁了人，興許還要被嫌棄。幸苦活幹不得，最後連自己都養活不了。想想我還曾經起誓，要讓爸爸過好日子。&rdo;程景行被她說得難受，卻也沒立場多言，短短幾句安慰，如此蒼白又無力，&ldo;沒有人敢嫌棄你，我會養你一輩子。你不要怕。&rdo;&ldo;男人的承諾最不可靠，信你就要永不超生。&rdo;程景行無奈，&ldo;聽你這口氣，像是久經風霜看破紅塵。&rdo;繼而感歎，&ldo;你要是再大幾歲多好。&rdo;未央笑說：&ldo;終于覺得自己老了？要不要吟詩？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rdo;&ldo;你懂什麼？你才幾歲？好多事情你不會明白，我也不想你明白。&rdo;&ldo;好深奧。程先生也有閑情傷春悲秋？&rdo;程景行道：&ldo;小孩子不懂事。&rdo;&ldo;是你故作深沉。&rdo;未央關了電視，&ldo;周末帶我去遊樂場好不好？從小我隻在圍牆外頭看過，王鳳嬌也帶小聰去，可是次次我都要在門外等，因為門票并不便宜。摩天輪海盜船，我都沒有試過。你呢？&rdo;他本想拒絕，這麼大年紀跑遊樂場做什麼，但聽她說着，腦中便不自覺浮現她小小年紀站在欄杆外頭踮着腳往裡望的情景，隻覺得辛酸，側着身子把她往懷裡帶，隻想多多補償她，&ldo;沒什麼意思，你要去，我陪你去就是了。&rdo;未央卻突然說：&ldo;我不會跑的。我隻是想去看看，誰知到？也許再不去，一輩子都沒有機會。&rdo;夜深了，未央已經睡着，程景行仍醒着，看着身旁柔和睡顔，心緒一點點沉澱，如寂靜深海，萬年幽暗，一時間有日光疏漏，不知從何處來，從此起了波瀾，一點點星光墜落也似珍寶，藏在牡蛎的心裡，伴随長久的疼痛，一日日累積。他想他是變了，徹徹底底的，沒有任何征兆。第二天起來，程景行已經不在，護士又來紮針，未央乖乖吃藥，有年輕看護來照顧，一天下來，病狀已減輕許多。中午許沖來過，遞一張卡給她，客客氣氣說裡頭五十萬，随她支配。方過五點，又有陌生人來，三十不到的女人，精緻妝容精緻樣貌，踩三寸高跟鞋，遠遠就聽見走廊裡叮咚叮咚響，像是王熙鳳出場，隻聞其聲不見其人。開門見山，那女人少見的利落，自我介紹，也未說名字，大約是認為沒有必要，隻說姓沈，嚴文濤私人秘書。她從手袋裡拿出個天鵝絨盒子雙手遞給未央，&ldo;嚴總的心意，請林小姐不要拒絕。嚴總說，既然程先生不悅，他也不願奪人所愛，這便算是對林小姐的補償。&rdo;未央捏着那盒子，看一眼沈秘書，兩人都是心知肚明，看來這樣的事情她替嚴文濤做過不少，拿捏得當駕輕就熟。打開來，藍寶石閃得人眼花，一條粗重的寶石項鍊，未央窮鄉僻壤來，見識少，可也知道這價值不菲，但要不要一下砸過去，罵一聲滾？當然不。她早沒了尊嚴，金錢的侮ru，多多益善。也不多說，未央将盒子撂在一邊，閉了眼假寐，沈秘書便識相地起身告辭。今日入賬頗豐，查一查日曆，要記住幸運日。晚上程景行過來時，未央拿着那項鍊同他炫耀，&ldo;像不像狗鍊子？這值多少？&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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