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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爐忽然一拉紫煙，二人齊齊回頭，正瞧見馨妃正一身瘦削，整個人仿佛是裝在衣裳裡似的，空蕩蕩的。怔怔的站在她們身後，淚流滿面。紫煙吓了一跳，忙道：&ldo;娘娘，娘娘，您莫要哭啊，是奴婢不好，不該提起這件事情。您莫要再為這件事哭了！&rdo;香爐抿着嘴，不知該如何開口。馨妃卻突然道：&ldo;是了，我不能再生育了，是該哭的。該好好哭上一場。&rdo;她終于有了借口，為着自己的識人不清和天真，為着她的兒子，好好痛哭上一場。香消（上）翌日就是九月初一。棠落瑾起床的時候，頭還有些暈。在古代，十二歲就算是半個大人了，平常可以不喝酒，但是他的歡迎宴上，尤其是家宴上，有些人的酒，他也隻得咬着牙喝了。想到晚上還有群臣宴，棠落瑾眉心就一跳一跳的。小徑瞧了，忍不住自個兒偷着樂了一會。棠落瑾輕飄飄地看了他一眼。小徑立刻嚴肅了臉，端着托盤裡的東西，道：&ldo;這是昨個兒蔣小姐特特囑咐奴才熬的，說是瞧着您喝了不少酒，早上起來怕是要頭疼，定要奴才看着你喝了才好。&rdo;棠落瑾原本沒打算喝，聽得小徑的話，微微一頓，才把醒酒湯接了過來，捏着鼻子喝了下去。昨個兒是家宴，甯陽大長公主帶着蔣寒漪也來了。隻是昨個兒的家宴他是主角兒，隻得空敬了甯陽大長公主酒，說了幾句話，至于蔣寒漪，他隻來得及沖她微微點頭，連一句話都沒說。&ldo;今天下午，甯陽大長公主提前來長樂宮的話，莫忘了來告知孤一句。&rdo;小徑自是答應不提。甯陽大長公主府。昨日是家宴，今日是群臣宴，诰命夫人自然也要進宮的。蔣夫人帶着丫鬟，就往蔣寒漪的院子裡來。蔣寒漪原本就是蔣家唯一的嫡女，後來和太子定親，蔣家越發看重她，她的院子，也是蔣家小姐裡最漂亮寬敞的一個。蔣夫人帶着丫鬟過來的時候，就瞧見自家女兒坐在湖畔，瞧着湖中魚，蔣家兩個庶女則在叽叽喳喳說着什麼。蔣夫人微微一皺眉。丫鬟們很快發現蔣夫人的到來，俱都福身行禮，蔣寒漪和兩個庶女也在行禮。蔣夫人笑道：&ldo;都起罷。漪兒來，瞧瞧娘給你新作的衣裳，合不合身？若是不合身，讓人趕緊改了，合身的話，今晚就穿着去赴宴。&rdo;旁邊的丫鬟忙将裙子抖開，衆人才見，這是一件石榴裙，隻中間一條腰帶，綴滿了細小的珍珠。好巧不巧，那珍珠正擺了梅花的形狀。蔣寒漪的庶妹蔣寒茵鼻子微動，使勁嗅了嗅，道：&ldo;咦？我怎的聞到了梅花香？莫非是我聞錯了？&rdo;衆人皆一嗅，果然聞到了淡淡的冷梅香。蔣寒茵鼻子最靈，指着那石榴裙道：&ldo;竟是這石榴裙上傳來的梅花香！&rdo;蔣夫人見了，這才笑道：&ldo;果然是茵兒厲害。&rdo;蔣寒漪看向那石榴裙，目光微動。蔣寒茵垂頭道：&ldo;娘果然最疼姐姐了，這樣的好衣裳，可不就隻姐姐有一身，我和妹妹，總歸是沒有的。&rdo;蔣夫人面色不變：&ldo;這卻不是我偏疼了誰，這布料，是太子殿下在江南時，特特讓人送了來的。我瞧見了，才讓人給漪兒做了衣裳。又恰好逢得梅花山上的朱砂梅梅開二度，這才讓人摘了花瓣來，催得這石榴裙上染了梅香，一月功夫，才得了這一件。太子送來的布料，如何不該穿在漪兒身上？&rdo;蔣寒茵和另一個庶女俱低了頭。蔣寒漪無奈的看了蔣夫人一眼，但也沒有立刻說甚麼。等到蔣寒茵二人走了，蔣寒漪才道：&ldo;她們兩個尋日裡還算識趣，隻是年紀到了，說親上不順，才會偶有算話。不過是糊塗人做糊塗事，娘要願意教她們，就請了教養姑姑嚴加管教，多說些嫡母為尊的話，她們自然知道好歹；娘若懶得動手，冷落她們些日子，她們吃得苦了，自然也會學乖，何必與她們做這些口頭上的争執？&rdo;蔣夫人知道自己這個女兒雖瞧着安靜，但一貫是有主見的，管家理事，教養庶妹，都是一手，擺手道：&ldo;沒法子，娘就是看她們不順眼，管也懶得管，先刺上幾句，接下來再冷落她們幾日，也便罷了。&rdo;爾後蔣夫人又指着那石榴裙，歡喜道：&ldo;莫要再說她們了，這衣服做好了，漪兒也該試試才好。這是太子為你送來的石榴裙，石榴花嬌豔，石榴多子，顯見太子是把娘的漪兒放在心上的。這衣裳啊，可要好好試，等晚上就穿去給太子瞧。&rdo;蔣寒漪無奈道：&ldo;娘想得也太多了。太子才十二歲，還是個半大的孩子而已，哪裡會有甚麼取悅女子，還有甚……多子的想法？他去了江南，事務繁多，大約是捉了仆從去買。仆從心眼多，才自作主張買了這布來，偏……&rdo;偏蔣夫人還把這布當成了太子的拳拳之心。蔣夫人隻笑：&ldo;他小，你可不小。漪兒覺得，這個夫婿如何？&rdo;蔣夫人原是将門虎女，閨中時也是騎馬射箭的，嫁到公主府，甯陽大長公主素來喜歡她，夫君敬她，雖有妾室庶女，但也随她管教，她自是養得一副好爽心性，此刻竟也調笑起了自家女兒。蔣寒漪心知自己母親的性子，隻得道：&ldo;太子曾與女兒說，願與女兒，并肩攜手，走過百年。太子待我，不是如珠如寶，将我當做一件值錢的死物，而是将我當做一個可以攜手同行的夥伴。我不知将來他是否會喜歡我，我也不知我是否會癡情于他，可是，至少，他能如此待我，即便沒有男女之情，我亦會盡我所能，做好太子妃，讓他沒有後顧之憂。&rdo;這是蔣寒漪的承諾。一個十五歲少女的承諾。蔣夫人怔了怔，等女兒走得遠了，才歎道：&ldo;旁的也就罷了，太子長成那個樣子……有哪家女兒會不動心？隻可惜……&rdo;甯陽大長公主素來疼愛蔣寒漪，因蔣寒漪和太子結親，她對其就更加看重了。現下既無事，她便帶着蔣寒漪，早早往長樂宮趕去了。祖孫二人在長樂宮裡沒有坐多久，小太監就來報，太子求見。太皇太後登時就笑了：&ldo;這個小七，從前也沒見過他這般勤快，這般早早地就來見哀家。可巧今日他的太子妃來了，他就勤快成這樣了。&rdo;甯陽大長公主自然是喜歡棠落瑾的勤快，笑道：&ldo;許是母後誤會太子了？太子昨個兒，可是沒和咱們漪兒說一句話呢？&rdo;太皇太後指着她就笑。二人俱都清楚，莫說昨個兒了，就是今個兒的晚宴，棠落瑾作為被接風的主角，怕是都來不及和蔣寒漪說一句話。現下過來，其實也是難得有心思了。蔣寒漪微微笑着，垂了腦袋。棠落瑾倒是沒有有了媳婦兒就忘了曾祖母、祖母，足足和太皇太後、太後說了一炷香時間的話，被二人開口趕人，這才和蔣寒漪一道出門說話。棠落瑾想得簡單并且理智，一來，他需要蔣家，因此對蔣家示好，自是應當；二來，蔣寒漪既是他自己求來的妻子，還幫了他的大忙，他既沒有喜歡的人，倒不如試着喜歡蔣寒漪。雖然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待她始終如一，可是，如果二人将來有了嫡子，棠落瑾想，他是不介意納了必須要納的妾室後，白白養着她們的。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甯君遲想要這樣的伴侶，棠落瑾也想要。兩人雖年紀差着三歲，但棠落瑾殼子裡面可是個&ldo;老人兒&rdo;，和蔣寒漪說起話來，倒也不顯冷場。&ldo;眼看天有些涼了，殿下夜裡，該換被子了。待會我提醒小徑，讓他千萬去做。&rdo;蔣寒漪當真是把棠落瑾當成他的夫婿照顧了，&ldo;還有飲酒傷身，殿下離及冠還有幾年，不該這般喝酒才是。今晚既是宴請群臣，殿下就把伴讀帶在身邊，有些人敬的酒，殿下隻管讓伴讀去喝才好。&rdo;蔣寒漪絮絮叨叨，說的大多都是瑣事。棠落瑾闆着臉，倒也聽一句，點一下頭，沒有半點不耐。太皇太後幾人在敞着大門的殿裡瞧了，俱是微笑。太皇太後突然咳嗽了起來。不是普通咳嗽一兩聲，而是一連咳嗽了十幾聲，末了捂着嘴巴的手帕，太皇太後也沒有給太後和甯陽大長公主瞧，而是直接塞到了安姑姑手裡。太後急道：&ldo;姑母這是怎麼了？這兩個月，一次咳嗽的比一次厲害，怎的那些太醫是吃白飯的麼？竟也開不出好的方子來？&rdo;甯陽大長公主亦道：&ldo;母後可還難受？若宮裡的太醫不成，那、那咱們就去外面懸賞民間太醫。皇帝至孝，定會同意此事。而民間多奇人異事，說不得就能把您的病治好。&rdo;太皇太後卻搖頭道：&ldo;人老了，總有這麼一天。哀家都活了七十七年啦，不虧了，不虧了。&rdo;甯陽大長公主和太後俱是淚流滿面。太皇太後拍了拍太後的手，又握住了甯陽大長公主的手：&ldo;甯陽啊，哀家知道，太子曾和你們說過，要過了十五歲，再迎娶漪兒。可是你也瞧見了，太子能等，哀家這身子啊，怕是等不得了。哀家知道，太子在擔心甚麼。可是他不知道，他父皇并不畏懼他的成長，而是期待。哀家跟皇帝商議了，哀家這病，怕是怎麼也等不到太子十五歲了。哀家若是身子再拖上兩年，突然離世，太子還要守孝，怕也要被耽擱了。是以哀家想着，若是你們家願意，就等明歲，太子十三歲生辰過了，就迎娶太子妃進宮。&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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