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郎到底是怎麼想的呢?
此時的嶺南道,下轄後世的廣東、廣西和越南北部,下轄七十二個州郡。
其中最大的州為廣州,又稱南海郡。隋炀帝時,廣州一度改名番州,如今已恢複本名。
嶺南是許多官員聞之色變的地方,如曆史上的韓愈,被貶為潮州刺史,必死的心都有了,幸而總共隻呆了不到兩年時間;
劉禹錫被貶為連州刺史,趕緊找裴度、柳宗元走門路,五年後改任奉節刺史,終于逃出生天。
但是七郎知道,嶺南再不好,也是率土之濱。
廣州更是重要的海貿城市,“上足于備府庫之用,下足以瞻江淮之求”,聚居的波斯大食商人,都數以十萬計。
一個叫黃巢的猛人曾想當廣州節度使,被拒絕後揮兵北上。
總而言之,這是一個發财的好地方。
阿彌陀佛,說錢财就庸俗了~~
面對皇帝驚疑的目光,七郎坦蕩從容:“微臣行事不謹,以緻觸怒太尉、令陛下為難。臣下嶺南,正好平息太尉之怒,分陛下之憂。”
“二則,江南鄉豪謀反案,牽連各大家族流放嶺南,地方恐怕一時不好安排。臣去了,正好安頓他們;”
“三則,漢朝伏波将軍馬援平定安南,立銅柱以威懾,‘銅柱折,交趾滅’。時移世易,銅柱已經消失無蹤。臣去一趟,把它重新找出、立起來。”
“以此銅柱,再威懾安南一千年!”
七郎說得豪氣,然而再多的理由,本質隻有一個……避趙國公鋒芒。
皇帝看向七郎的目光更加欣賞,他果然沒看錯人,趙郎國之棟梁,能分君之憂,解君之難。
如此以退為進,讓彈劾七郎的人都一拳打在棉花上。
……人家都貶到嶺南去了,你還落井下石?
又讓世人更明白長孫無忌的跋扈,任你功勞再大、威名再隆、深得皇帝恩寵,隻要得罪長孫太尉,一樣被貶到嶺南!
皇帝歎道:“隻是太委屈子遜了。”
七郎微笑欠身:“為君分憂,為臣子本分。臣不覺得委屈,隻擔心陛下……還望陛下保重。”
“臣受先帝和陛下重恩,正應當去最艱險的地方。嶺南蠻荒,臣便為陛下開拓!”
“請陛下成全。”
皇帝凝視着七郎,聲音激動:“子遜!若大唐臣民都如卿,朕還有何憂!你放心,朕和你君臣齊心,必能打一個漂亮的勝仗!”
皇帝的聲音漸漸變得躊躇滿志,臣子尚且無畏艱險,他做君主的更當勇往直前。
不就是外戚權臣嗎?
天涼了,就讓他們去嶺南避寒吧!
七郎這一步以退為進走對了。
心情陰沉的皇帝難得龍顔大悅,從朝政一路談到邊疆事務,再到嶺南風俗民情。
一旁的内侍暗暗歎服,圓潤大師這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精神,天下幾人能比。
殿内的光線漸漸變暗,皇帝鄭重承諾:“朕明日便下旨,任命你為嶺南大都督,駐地廣州,着你一月内離開長安。你且安心,有朝一日朕必召你回來,助朕掌理朝綱。”
或許是心情激動,或許是話說得多了,皇帝的聲音有些沙啞。
但這擲地有聲的承諾,還是令人心中激蕩!
有君主這樣一番話,遠走嶺南也值了!
七郎感動得熱淚盈眶,哽咽道:“多謝陛下給臣拜别親友的時間!臣處江湖之遠,唯願陛下萬壽無疆!”
君臣二人四目相望,竟無語凝噎。
一眼萬年。
以七郎的官職,入朝都可以為相了,他又沒有實質的罪名,貶谪嶺南的官職也得相當。
不過嶺南瘴疠之地,中原人去到能不能活下來都兩說,有啥好“督”的?
在朝中衆人看來,嶺南都督就是個監管流放罪人的大牢頭。
這個任命,長孫無忌都不會反對。
七郎心想,監獄長就監獄長吧,誰說牢裡沒有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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