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虛在路上走着的時候,一輛保時捷卡宴從後面駛來,在他身旁放緩了速度。
車窗降下來,裡面露出一張精緻的臉,女人把臉上的墨鏡推到額頭上,說:
“喂,王子虛,我們在辦公室裡聊你的時候,你為什麼不說你就是王子虛?”
王子虛若有所思地看着甯春宴好看的眼睛,星漢燦爛,秋波流轉。他思考着這個有點無聊的問題,大腦有點恍惚,心跳有點加快。
“王子虛也不是什麼重要人物。”他答道。
他腳下步伐加快,像是想要逃離,甯春宴加了一腳油門追上他,卡宴的發動機發出悅耳的轟鳴。
“是嗎?我覺得他是個有趣的人物。”甯春宴笑嘻嘻地說,“你一直都這麼酷嗎?别人在那裡聊你,你就靜靜地聽着,不說話裝高手。”
王子虛大惑,甯春宴眼中的自己和他自己内心中的自己相差也太大了,以至于他懷疑她是不是在諷刺自己。
“我不酷。我隻是不擅長說話。”
“我去。更酷了。”
府辦大樓外是一條長長的綠蔭道,陽光透過香樟樹葉落在車身上,留下斑駁的光斑,城市的倒影在車窗上漂流。
王子虛想,甯春宴的真人,和他想象中真的差别很大。她的文字隽永、清麗、悲觀。如果不是在這樣好的天氣遇到她,他會永遠以為甯春宴是個修女一般的冷淡女人。
甯春宴說:“你看過很多書?”
“嗯,看過一點。看得越多,越覺得看得少。”
“你很喜歡文學?”
“隻喜歡文學。”
“你寫過什麼作品嗎?”
王子虛的腦海裡首先閃過在文暧寫過的那些腳本,最終搖了搖頭,把這想法從腦海中趕出去,說:
“隻寫過幾個短篇。”
“寫的是純文學?不是網文?”
王子虛站住腳步,想了一想文暧到底算純文學還是網文,随後堅定地說:
“純文學。”
“現在還在堅守純文學陣地的,真的不多了,還挺難得的。你的作品發表在哪裡?我去瞻仰瞻仰。”
王子虛空洞地轉頭看向她:“沒發表過。”
甯春宴捂嘴嗤嗤地笑了,笑得像曹爽得知司馬懿中了諸葛亮的空城計。
笑了一會兒,她說:“我就知道你沒有發表過,全身上下都寫着郁郁不得志,我見過的沒出頭的文學愛好者,都是你這樣的。”
王子虛感覺她是特地來嘲諷自己的。如果她是故意要搞自己的心态,王子虛隻能承認她很成功。他問道:
“那成功出頭的是什麼樣的?都是你這樣的嗎?”
保時捷卡宴裡的甯春宴微微坐直了身子,略帶驕傲地說:“當然不是,我是獨一無二的。”
王子虛想說我也是獨一無二的。但是他又不好意思說。像他這樣的人,就算獨一無二,也不是什麼好方向上的獨一無二。沒有誰稀罕像這樣獨一無二。
甯春宴說:“不過,你在沒出頭的文學愛好者當中,也是比較奇特的那一類。
“郁郁不得志的郁也有很多種,大多都是躁郁,覺得自己天下第一,恨不得拽到天上去,其實連真正名家的腳指頭都夠不到,前期豪言壯語,被打擊過後沉默不語。
“但是你屬于那種比較稀有的抑郁的。抑郁到我都無語了。我們在辦公室裡讨論你的時候,你是什麼心情?悲憤?驕傲?還是偷着樂?”
王子虛說:“說實話我沒什麼心情。子曰,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甯春宴說:“那看來就是悲憤了。”
卡宴碾過地上細小的樹枝和香樟果,發出“噼噼啪啪”的脆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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