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虛回家的時候,妻子還沒有回家,也許是被花店工作給絆住了。對街超市的喇叭高呼着打折消息,昏暗空蕩的室内吞吐着回聲,從窗戶洩進夕陽的最後一抹柔情。
他留了張字條,上面寫“我出門應酬,回家給你帶點”。臨出門前,想到這樣做事不周全,又從冰箱裡取出蔬菜切好,把雞肉拿出來解凍。
他和林峰約在“老村長”見面。這裡是西河人心中的宵夜聖地。但它成為聖地原因,大家都忘了,隻曉得這裡的價格比别處貴15。
王子虛高中畢業時就常和同學來這裡宵夜,很多年過去了,沒想到林峰還是約在這裡。生活的慣性在每個人身上平等地發揮着作用。
青黑色的天空标志着徹底入夜。初夏入夜遲,此時已是晚上七點多。街頭熱鬧起來,攤販們支起烤架和電扇,食肆間飄起陣陣青煙,動物油脂在炭火灼燒中迸發出沁人心脾的香氣。
兩人在街頭坐下,把自己置身于人間煙火之中,頭頂青天。林峰點了幾種串串、炒河粉、烤茄子、炸豆腐,又叫了一件啤酒。他請客。
菜上桌前,林峰又開始道歉:“今天沈清風那事兒,我回去左思右想,着實對不住你。他可能是把你當成‘我的人’了。”
王子虛拿啤酒瓶跟他淺碰一下:“你們的矛盾怎麼鬧到這地步的?隻是因為争位子嗎?”
林峰歎了口氣,說:“上次沒跟你說明白。今天就随便聊聊,算是就着事兒下酒了。”
“嗯,随便聊聊。”兩人碰了一下,各自喝酒下肚,多少随意。
林峰說:“這事兒跟馬上要到來的文協換屆有關。你知道吧?我老師,西河文協會長,李庭芳,下一屆就不幹了。”
聽到這個名字,抱着酒瓶的王子虛一愣:“李庭芳?哪個李庭芳?是那個李庭芳嗎?”
林峰張大嘴巴:“還有哪個李庭芳?就是那個李庭芳啊,伱竟然不知道?”
李庭芳這個名字,出沒于現當代文學史的紙頁間。她是現當代中國先鋒文學代表作家,不止是文學,在影視、繪畫等方面都頗有建樹。文學史給她的評價是“奇女子”。
那畢竟是改革開放之初的事了,奇女子也有老去的一天。王子虛以為她老人家早已作古,沒想到居然就在本地。
親耳聽到她的消息,讓他驚訝萬分,就如同萬裡外遙遙望見的雪山,一步之間到了眼前。
王子虛問道:“李庭芳這種級别的作家,為什麼在我們這個小地方當文協會長?”
林峰歎了口氣:“是啊,以我老師的作品、資曆,别說是省作協,在全國作協,那也能排上一把交椅。可是老人家生性淡泊名利,根本不在乎這個。她在東海有房,但她住不慣,便搬回老家,就在此地安居。
“大領導沈劍秋跟她有故,你知道的,大領導這人重視文化教育,就把她請出山來坐鎮文協,以作為西河文藝界的旗手和标杆,給我們西河做個文化榜樣。老師也慷慨應允了。”
王子虛心生敬佩。他問道:“李老師多大歲數了?”
林峰道:“今年就七十了。她當了5年文協會長。你想想,這麼大歲數,就算有心扛旗也扛不動了。”
王子虛點頭:“所以下一任會長競争激烈。”
林峰仰天歎道:“老師一卸任,西河的文壇氣勢恐怕要十去其五。”
王子虛問:“你是怎麼認識李庭芳老師的?”
談到這個話題,林峰臉上冒出紅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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