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閉眼會踩到你的腳。&rdo;陸嘉川笑了,低頭看着她,不疾不徐:&ldo;不會。&rdo;她對上那雙漆黑透亮的眼,耳邊是他輕若流螢的兩個字:&ldo;信我。&rdo;于是寂靜無人的樓道刹那間變成了那個冬夜,她安安穩穩倚在他的背上,被他背着一步步往前走。黑魆魆的樹影,冷冰冰的北風,都化身為春暖花開、梨花滿頭。她願意信他。她毫無條件相信他。周笙笙做夢似的閉上眼睛,把手交給他,把整個身體交給他,由着他引領她走向放肆歡愉的節奏中。在這一刻,肆意起舞的不隻是身體,還有靈魂。他溫熱的大手幾乎能覆蓋住她整個腰部,上移一寸是弧線優美的背影,下挪一點是令人遐想連篇的起伏。那隻手明明是溫熱的,卻帶來一種滾燙的錯覺,仿佛随時都要燙傷她。周笙笙與他跳着跳着,便覺心髒不由自主就要跳出口中。音樂聲在最高潮處戛然而止。他與她靜止不動,停在原地。而她喘息着,慢慢睜開眼來。引入眼簾的是那張熟悉的臉,大概是看久了,竟也說不出它到底為何這麼賞心悅目。眼是他的眼,眉是他的眉,唇齒都漂亮,每一寸弧度都優美到不可方物。她的胸口大起大落,額間的汗珠更加晶瑩透亮。陸嘉川失神片刻,耳邊明明清晰響過她曾經的揶揄話語:&ldo;陸醫生,你是腦子被門夾了嗎?&rdo;是啊,被夾了。大概曾經被夾過,如今愚蠢到想要一再被夾。那隻覆在她腰部的大手沒有松開,反而用力将她朝自己一送,她柔軟的身體刹那間與他緊密相貼。周笙笙渾身一僵,擡頭怔怔地望着他。然而觸目所及是一片鋪天蓋地的陰影,他站在這個與她陰差陽錯有過無數意外的樓道裡,頭腦清醒、毫不遲疑地吻了下來。沒有酒精,沒有沖動。吻她是刻意為之,哪怕她沒有姣好的面目、讨人喜歡的性格,不那麼嬌滴滴的,說話也不會輕言細語,可是就是讓他莫名其妙覺得熟悉,忍不住一再靠近。他曾以為自己是在意外貌的動物,畢竟追過他的人不計其數,長相好的他也曾多看兩眼,長得難看的才會一眼不看直接拒絕。可是這個女人,這個其貌不揚的女人卻不知為何,一再令他側目。到底哪裡好看了?哪裡都不好看。可是當她笑起來,當她眉飛色舞與他鬥嘴置氣,當她一臉溫柔地對待拾荒老人,當她眼含失望對他一個巴掌打下來。那眉那眼都似乎被賦予了新的意義。他覺得他看見了一個五彩斑斓靈魂,隐匿于這平淡無奇的軀殼之下,散發着她曾說過的,靈魂的香氣。而這一刻他吻了她,不再是因為她令他想起周安安。事實上,遇見她之後,就好像心中某處空隙得以填補,他終于不再失魂落魄,終于如同靠岸的扁舟。哪怕總是在與她鬥嘴,表面上相互嫌棄,可确确實實,滿心滿眼都是她了。他從前總覺得他分不清薛青青與周安安。而今,是覺得已沒有必要早去分清。從前是周安安,而今是薛青青,一次心裡隻能裝一個,别的不能再多。花心是吧?花心也罷,真性情也罷。他不再去與自己的意志做無謂的抗争,他甚至說不出他對薛青青究竟是不是愛情。可是隻要看見她,哪怕是在鬥嘴,最後也能笑出來。願意努力克制一下自己的别扭,隻要在不把她氣跑的限度内。陸嘉川緊緊地箍住她,用力地,毫不克制地吻着她。唇齒交纏,身體相依,就連靈魂也有了靠岸的地方。她是燈塔,他是歸航。他隐約記起年少時讀過的一首詩:多想跌倒在喧嘩中沒入永恒之海多想愛等到骨頭變白讓手和頭發到白蒙蒙中的雨中去旅行讓手握着手靜靜地變成骨骸他孤獨了近三十年,閉眼的一刹那,真的很想用力去留住一個人。是誰都沒關系,但是,是她最好。十指緊扣如何開的門,如何離開的樓道,如何褪去防備坦誠相見,如何憑借原始沖動踏入欲望之門,他們統統不知道。那片永恒之海,陸嘉川到底有沒有沉下去,他說不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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