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了客棧,走出高城,阌鄉到陝州的路要平坦一些,空中的雲稀薄得像是挂在天穹的輕紗,下雨之日依舊遙遙無期。
出城後走了兩個時辰,一行人停在了樹蔭下休息,舌頭在不遠的樹下打起了鼾。
良找上了我,朝着遠處示意。
來到四周無人的地方,他才停下腳步,直截了當地問。
“歲爺,昨晚你應該去過酒樓了吧?”
“何以見得?”我反問。
本以為良能長篇大論,分析一通,從中剝絲抽繭,發現蛛絲馬迹,結果半天才吐出了兩個字。
“直覺。”
我摩挲着下巴沉吟,“這莫非就是男人與男人之間的第六感,良你雖然擺着一副生人勿近的臉,其實對青樓也很關注吧?”
“你大可不必這麼說,我一點也不關注。”良面癱似的臉隐隐有青筋鼓起。
他繼續說道:“其實我能感受到歲爺身上有一種說不出來的俠氣,也是我曾經想要追尋的,在湖邊那晚是如此,在水溝村亦是如此。”
“我還以為良你腦子開竅了,沒想到是開竅的是其它地方。”
良望着我搖頭失望的神情,眼看就要捏緊拳頭了。
“沒錯,我昨晚确實去了一趟酒樓。”
我收斂了一些笑意,将昨晚之事告訴了他,一些旁枝末節隐去不提。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消化完福王的消息,眉頭卻皺得更緊。
“畢竟是隻手遮天的人物,要想接近難度可想而知,歲爺可有良策?”
我先是點了點頭,而後搖了搖頭,“非是我不願告訴你,而是事以密成,語以洩敗,徒增變數,一切等到了洛陽再說。”
“舌頭怎麼辦?他未必會站在我們這邊。”良又問。
我拍了拍他的肩,“那就要靠你了,你與舌頭搭檔了那麼久,讓舌頭回心轉意的任務就交給你了。”
說罷我找了一處偏僻的陰涼地乘涼,良還駐足在原地沉思。
良在愁舌頭之事,我也在愁。
我愁的不是洛陽之行,而是這紛争不甯的亂世。
陽光無法照見的地方,泛黃的枝與葉在陰影中搖晃。
落葉被幹燥的風卷起從上頭吹過,輕飄飄地落在了我的肩上。
一隻皓白手腕伸了過來,悄悄夾起落葉,從肩上拂去,又順勢遮住了我的雙眼。
“猜猜看我心裡想的是誰?”
“穗兒,你讓我猜你的想法,蒙住我的眼睛又有什麼用?”我無奈一笑。
“當然有用,我怕你一看過來,我就全交代了。”
“原來穗兒這麼怕我的眼睛,那我以後隻要負責看着你去抓肉食,看着你去拾柴做飯就可以了。”
“你怎麼可以這樣!”滿穗發出抗議。
我自信滿滿地說:“好了,不管你之前想的是誰,現在想的必定是我,我猜得可對?”
“啊?你這也太耍賴了。”
她自知中計,松開了雙手,眉間寫滿了不服。
我笑着打趣,“那不然呢?我又不會讀心術。”
“瓊兒從早上開始就好像很開心,你對她灌了什麼迷魂湯?”她輕聲質問。
“為什麼不能是她對我做了什麼?”
她據理力争,“瓊兒這麼乖巧懂事,怎麼會對你做些什麼?”
“付出同樣是一件很高興的事情,就像我幫你捏腿一樣,我也很高興。”我理所當然地說。
她微微一愣,咬着薄唇,微紅着臉,說不出話。
“還不是因為……因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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