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大姐姐都定親了,今晚隻能待在家裡賞花燈,陸懷玉與陸明玉商量好了,兩人要跟兄長們一起賞燈,晚上痛痛快快玩一場。陸斬看眼少年郎打扮的兩個孫女,虎眸移向陸嘉平、陸嘉安,肅容道:&ldo;到了街上,你們好好照顧妹妹們,若她們有半分閃失,回來你們一人打斷一條腿。&rdo;他恐吓孫子也隻有這一套說辭,陸家兄弟早習慣了,由長孫陸嘉平出面,鄭重保證定會照看好兩個妹妹。他十九歲了,長得猿背蜂腰,自幼習武身手不俗,又是沉穩規矩的性子,把孫女們交給長孫看護,陸斬很放心。交待好了,兄妹四個有說有笑地下了樓,後面跟着随行的護衛。恒哥兒、崇哥兒眼巴巴地看着,恒哥兒膽大,再次跟祖父撒嬌,&ldo;祖父,我想跟大哥他們去。&rdo;陸斬搖頭,語氣不容商量,&ldo;你們倆跟着祖父祖母。&rdo;七八歲的孩子,必須得由大人看着,否則玩瘋了,兄長們鎮不住。恒哥兒嘟嘴,大眼睛哀求地轉向祖母。朱氏慈愛笑,&ldo;恒哥兒聽話,一會兒祖母給你買好吃的。&rdo;祖母不幫忙,恒哥兒隻能認命,想到被父母帶去賞燈、管得更嚴的弟弟,才勉強好受了點。街上,陸明玉兄妹四個才走出來不久,就撞上了079蕭煥是個十分英俊的少年,他身份尊貴,霸道不羁,眉眼裡凝結着不容忽視的戾氣,那戾氣讓姑娘們害怕,卻又為他着迷,就陸明玉所知,上輩子京城心儀蕭煥的貴女,并不比喜歡楚随的少。但蕭煥很少用那樣盛氣淩人的眼神看陸明玉,陸明玉在這個表哥身上感受到的,隻有霸道的保護,與恨不得把他所有的好東西都送她的一片癡情。現在蕭煥看她的眼神還沒有前世那般熾熱,可陸明玉能感覺出來,表哥還是喜歡她了。大家都長大了,有些事情,也可以開誠布公地談了。&ldo;表哥。&rdo;陸明玉輕聲喊走過來的少年,笑容親昵,&ldo;表哥自己出來的?舅舅他們呢?&rdo;她笑得甜美好看,蕭煥愣了一下。記憶中表妹小時候常常這樣對他笑,但自從……蕭煥都記不得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了,表妹突然對他冷了下來,愛搭不理的。今晚花燈節,蕭煥覺得表妹也會出來賞燈,因此早早來玲珑坊等着,希望運氣好能看到表妹,隻是真的見到了,現身之前,蕭煥卻有點忐忑,怕表妹冷冰冰的,當着陸嘉平等人的面讓他下不了台。鼓足勇氣出來,竟然得到表妹笑臉相迎,蕭煥心花怒放,幾個箭步來到陸明玉面前,低着頭,眼裡仿佛隻有她一人,&ldo;父親、二叔他們去六合巷了,我嫌那邊沒意思,來這邊逛逛,阿暖要去哪兒?&rdo;他說話時,陸懷玉偷偷朝陸明玉擠眉弄眼,溜到了前面,與她親哥哥陸嘉安并肩走。蕭煥毫不客氣地占據了表妹旁邊的地方。陸明玉默許了,望着前面道:&ldo;這邊沒什麼新鮮的,我們打算一路賞燈過去,到涼水河看看。&rdo;&ldo;那我跟你們一起。&rdo;蕭煥試探道。陸明玉笑着點頭。說着話,陸嘉平兄妹三人離得他們有些遠了,後面護衛們保持一定距離跟着。陸明玉一邊觀賞兩側花燈,一邊琢磨着如何開口,蕭煥落後半步走在她左側,陸明玉看燈,他偷偷地看她,因為見面少,蕭煥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盡情地近距離打量表妹了,然後這一看,眼睛就再也無法從表妹臉上離開。&ldo;表哥總看我做什麼?&rdo;陸明玉實在想不到什麼委婉的措辭,又承受不住蕭煥目不轉睛的注視,決定豁出去了,想到哪裡說到哪裡。偷窺被發現,蕭煥不由有點尴尬,咳了咳,看着旁邊胡扯:&ldo;沒看你,我看那邊的燈呢。&rdo;陸明玉氣笑了,哼了一聲,&ldo;好,那就當我自作多情了,以為表哥是喜歡我才一直看我。&rdo;這是氣話,可是一說出來,陸明玉竟然覺得與蕭煥開誠布公并沒有想象的那麼難,說到底,他們曾經是一起長大的表兄妹,是有着血緣牽絆的親人。身體放松了,陸明玉斜了蕭煥一眼,見蕭煥傻愣愣地看着她,陸明玉賭氣般,加快腳步往前走。&ldo;阿暖!&rdo;蕭煥回神,連忙追了上去,想拽住陸明玉,又沒敢動手。陸明玉主動放慢了腳步,扭着腦袋看右側花燈,一副蕭煥不先說話,她就繼續沉默的模樣。蕭煥看着她,真的不懂為何他明明比表妹大三歲,到了表妹面前卻總看表妹的臉色行事,怕她生氣怕她不高興,做什麼之前都先琢磨一遍表妹可能會有的反應。但既然表妹猜到了他的心思,蕭煥摸摸腦袋,視線在表妹與路人之間亂瞄,&ldo;那,那你呢?我,我喜歡你,你喜歡我嗎?&rdo;他終于說出了口,沒有花言巧語沒有甜言蜜語,質樸單純,陸明玉眼睛不受控制地酸了。上輩子楚随對她那麼好,如今陸明玉卻猜不到當時楚随對她到底有幾分真心,輪到蕭煥,她知道蕭煥是真心的,奈何舅母尤氏不喜歡她,她嫁過去,一年兩年可能沒關系,時間長了,二姐姐與賀禮便是前車之鑒。&ldo;我喜歡表哥。&rdo;陸明玉轉過來,認真地回視蕭煥,然後在蕭煥露出驚喜的表情時,馬上又道:&ldo;但我是把表哥當兄長喜歡,而非……表哥,我知道你對我好,可我不可能嫁給你,從今天開始,你也隻把我當表妹看吧。&rdo;說到後面,陸明玉不敢再看他,垂眸往前走。蕭煥沒有跟上來,陸明玉也沒有回頭,直到身後再次傳來腳步聲,她心才提了起來。&ldo;為什麼不能嫁給我?&rdo;蕭煥攔在她面前,眼裡終于出現了陸明玉熟悉的戾氣,上輩子她與楚随定親,蕭煥也是這樣質問她的。可陸明玉不能告訴他真正的原因,說了,以蕭煥的脾氣,極有可能去找尤氏求情,真那樣,尤氏指不定能說出什麼話來,譬如指責她小小年紀勾引人,嘲笑她癡心妄想要當未來的莊王妃,甚至連母親也一起污蔑。&ldo;因為你是我表哥,我隻把你當表哥。&rdo;陸明玉努力保持鎮定,不肯被蕭煥壓倒氣勢,&ldo;表哥,喜歡一個人才想嫁給他,我對你沒那種感覺……&rdo;&ldo;那你對誰有?&rdo;蕭煥怒氣沖沖地打斷她。男人、女人的想法就是不一樣,就像此時的蕭煥,他不會反思自己哪裡做的不夠好,而是認定表妹喜歡上了别人,如果他找到對方并把他比下去,表妹的心就會放到他身上。陸明玉頭疼,完全猜得到接下來談話會變成什麼樣,她否認,蕭煥便不會死心,她承認……一來她确實沒有喜歡的人,沒法承認,二來真能說出一個,蕭煥還不去找對方打架?&ldo;阿暖姐姐?&rdo;正左右為難,左側忽然有人喊她,聲音很熟悉,陸明玉看過去,果然瞧見了楚湘。十歲的小姑娘披着狐毛鬥篷,手提一盞鯉魚花燈站在燈鋪前,她旁邊,楚随鳳眼微眯,别有深意地看着她與蕭煥,兄妹倆另一側,楚行剛接過燈鋪主人遞過來的蓮花花燈,一邊把花燈交到妹妹楚盈手裡,一邊漫不經心地看了過來,柔和燈光下,他冷峻臉龐上的冰霜仿佛也融化了幾分。陸明玉莫名心慌,趁那四人走過來之前,低聲告誡蕭煥,&ldo;咱們的事以後再說,不許你在别人面前透漏半句,也不許再告訴任何人。&rdo;蕭煥抿唇,遷怒地看向打斷他與表妹&ldo;談情說愛&rdo;的四人,不想這一看,就對上了楚随似諷刺似輕蔑的目光。蕭煥十六了,自小跋扈,但京城最不缺纨绔子弟,也有人不怕死跟他争搶東西,此時此刻,蕭煥就在楚随眼裡,感受到了同樣的敵意。蕭煥皺眉,第一次正眼打量楚随,男人穿了一身華貴的紫袍,頭戴玉冠,風度翩翩。蕭煥心生警惕,狐疑地看向陸明玉,低聲問:&ldo;你喜歡他?&rdo;&ldo;鬼才喜歡,你少瞎猜。&rdo;陸明玉狠狠瞪他。不瞪還好,她越瞪,蕭煥就越發笃定了,他有妹妹,妹妹心虛的時候,就跟表妹剛剛那樣,故意裝狠,好哄人相信她。&ldo;咱們走。&rdo;表妹的心意一會兒再說,蕭煥隻想先離開這裡,不願表妹與楚随說話。如果隻有楚随,陸明玉肯定跟他走的,可楚行兄妹也在,陸明玉再次用眼神警告蕭煥,随即繞過他,同已經到了眼前的楚盈、楚湘打招呼,&ldo;盈盈、湘湘也出來賞燈啊,真巧。&rdo;跟着仰頭,朝楚行淺淺一笑,&ldo;表舅舅。&rdo;楚行神色淡淡,視線在她發梢轉了一圈便收了回來。他不知道陸明玉怎麼理解他的壓歲錢了,也不想深究,更不想陸明玉因他的态度誤會什麼。男人背光而站,少了燈光渲染,他臉龐頓時清冷下來。這是陸明玉沒料到的,她以為楚行花心思送她那樣可愛的回禮,說明他至少把她當親近的小輩看了,可,這人怎麼就跟不認識她似的,一個正眼都不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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