簽完契約,左鈞直躊躇半晌,問劉徽道:&ldo;劉爺,我可以先預支十兩銀子麼?&rdo;見劉徽沉眉看她,忙解釋道:&ldo;我家中……米缸快空了,我想買些米糧,捉一隻雞,給爹爹補身子。我一定盡快寫完五本給劉爺。&rdo;在泰豐源丢了那袋米,讓她連日都隻能煮粥吃。米粒舀給爹爹,她也就喝些清汁而已。劉徽繃着臉道:&ldo;若你的書寫得不好呢?我們可是約了,若我不滿意,分文不給。&rdo;左鈞直狠心道:&ldo;倘是劉爺不滿意,我去給劉爺做長工。我就住在南城舂米胡同,爹爹不能行走,我斷會扔下爹爹跑掉。&rdo;劉徽拍出一張一百兩的銀票,道:&ldo;一言為定。不過爺身上沒零的,你就給爺寫五十本罷。&rdo;左鈞直掐指一算,五十本一百章,估摸着起碼要寫個四五年。四五年就四五年罷……便是四五十年又何妨?自己總算也有個安身立命、奉養爹爹的活路了。左鈞直小心收起銀票,心想左載賢白給她一百兩銀子她不要,當時在泰豐源為了一兩銀子就唱了十八摸,惹了官差,今天又為了劉徽這一百兩銀子把自己的這輩子都押上了,自己到底是圖個什麼呢?隻是爹爹媽媽都說過,但随性而動,凡事無愧于心。鈞直鈞直,鈞乃衡量,直乃公正,可是她從來不會去權衡計較,所倚賴的,不過是一顆簡簡單單幹幹淨淨的心罷了。&ldo;爺,你的臉……&rdo;劉歆眼睛發直,爺臉上那幾道傷,分明就是女人的指甲印子……爺自号江北第一輕薄兒,這皮相可是很重要滴。之前就連爺最寵愛的阿桐姑娘、最潑辣的季芃姑娘都不敢動爺的臉,今兒竟讓那小娃兒破了例?偏偏爺看起來還很高興?哼的還是當下最時興的小曲兒《劈破玉》?劉徽埋頭翻着契書,不以為意地揮揮手:&ldo;抓得好。爺晚上要去赴戶部邱侍郎的宴,正發愁缺點兒點綴。&rdo;他擡起頭來向劉歆得意一笑:&ldo;爺今兒這兔子逮得準吧?&rdo;劉歆谄媚地舉起大拇指道:&ldo;爺料事如神!說左老爺子過散生那小丫頭會過來,還真來了!&rdo;想起剛才房中的那一聲尖叫和左鈞直細白腕上的紅指印,劉歆詭笑着湊過去:&ldo;爺吃慣了大魚大肉,改吃素了?&rdo;劉徽斜乜了他一眼,&ldo;丫頭是有點意思,不過爺的口味,還沒這麼清淡。&rdo;斜陽蕭暮,煙雲之外寒鴉數點。郢京南眺淇水悠悠,北望蒼山隐隐,端的是山河開闊,氣象萬千。京城、皇城、宮城,城牆三重,圍起京畿恢宏之地。此刻那皇城之中,校場之内,數個輕胄薄甲的少年正揮汗如雨,負重狼奔數百裡之後,紛紛癱倒在地。&ldo;憑什麼括羽那小子剛來就能被免了武訓課,老子就要在這裡被葉寡言操練啊!啊!&rdo;&ldo;莫飛飛你就閉嘴吧!&rdo;陸挺之喘着氣道:&ldo;人家還不會走路就會騎馬了,自然不是你我這種從小提筆練字的人能比的。&rdo;莫飛飛哀嚎一聲,&ldo;可是林玖也沒被免啊!&rdo;段昶看着那唯一一個跑完還若無其事站着的影兒,悲歎道:&ldo;人家那是陪練……最慘的是左杭好伐!&rdo;左杭年紀最小,面朝下死屍一般趴在枯草地上,有進氣兒沒出氣兒地哭訴道:&ldo;好容易爺爺生辰能回府一趟,早上還沒醒就被葉寡言給抓回來了,嗚……&rdo;莫飛飛郁憤道:&ldo;老子隻恨沒有早生兩年,像少卿那樣堂堂正正做官也好啊,免得被葉寡言欺負!&rdo;陸挺之笑道:&ldo;或者你做女人也行,喏!&rdo;他朝韋小鐘的方向努努嘴。韋小鐘正端坐白馬之上,背着一箙白翎箭,矢出如流星,镞镞直中鹄的。她因是女子,不必與男子同訓,隻練馬術和箭術。莫飛飛哼哼怪笑:&ldo;小鐘姐這是拿箭靶當太子殿下呢!&rdo;話音未落,&ldo;嗖&rdo;的一聲一枚利箭擦着他的鬓角而過,他未戴頭盔,被射斷一縷鬓發,驚出一身冷汗。&ldo;莫飛飛你胡說八道些什麼!&rdo;莫飛飛嬉皮笑臉道:&ldo;小鐘姐莫要傷心,沒了太子殿下,你還有葉寡言哪!&rdo;韋小鐘又氣又怒,反手抓箭箭發連珠,飛蝗似的射向莫飛飛。莫飛飛見陣勢不對,翻身爬起來抱頭鼠竄。然而韋小鐘箭法甚好,即便他跑起來,那箭還是長了眼睛似的。莫飛飛之前早就跑得筋疲力竭,哪裡還有氣力再躲,隻能眼睜睜看着一支箭直奔胸口而來。雖穿了胄甲,隻怕還是難免一傷。莫飛飛哀叫道:&ldo;小鐘姐,你怎麼這麼狠心!&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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