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剛到朔州時候自嘲的話,如今都一一到眼前來。是的這就是後來三娘差點經曆的——她差點被賣到柔然,那裡漫天風沙,便是貴為王妃,一年到頭也洗浴不了幾次。但是周樂援手,她得以逃脫。
而如今,卻是她流落到這與柔然比鄰的懷朔鎮上,一個幢主的家裡。這樣的家庭,已經不是赤貧,她看得出,這家的女主人很滿意自己的生活,她笑得爽朗而大聲,舉止粗魯得不像是一位貴婦人。
當然她原本就不是,不過是個剛剛洗腳上岸的泥腿子。興許還沒有上岸,如果以她賀蘭袖的标準來看的話。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孫騰并沒有來得及對她做什麼,就把她押送到了這裡。這裡的人生得高大,鎮上晃來晃去衣不蔽體的軍漢,黃的黑的牙齒,黑的臉,嗡嗡嗡亂飛的蚊蠅,手臂和脖子上的膿包。
後來這群人……後來就是這群人占領了洛陽,賀蘭袖幾乎是驚恐地想,這群人和錦繡洛陽,她不能想象這群人和洛陽的交集。洛陽矜貴的牡丹怎樣被揉?碎,洛陽驕矜的仕女又會落得怎樣的下場。
當然這時候她也沒多少心思來悲天憫人——她不求人憐憫就不錯了。進孫家第一天,就被發配了去漿洗房。天知道這一家人不過七八口,怎麼衣物就堆成了小山——好吧這是下馬威,她懂。
那個黑黑胖胖的丫頭——據說是女主人的貼身婢子,在她看來,這樣的資質,做洗腳婢都不夠格,哪裡就能做到貼身婢子了——總找機會來與她說話,可惜她說的話她不懂,她也不敢貿然開口。
她的機會不太多,不能浪費在無謂的人身上。她必須找到那個能帶她離開的人。起初她不知道會是誰,後來她聽到了“婁”這個姓氏。
周樂的妃子姓婁。
婁晚君後來活了很久,但是也沒有久到,能讓她見到她——她死于王朝覆滅之前。一個久聞其名,而最終都沒有見到的人,賀蘭袖好奇地想,這時候,亂世還沒有開始,所有一切還沒有發生的時候,會是什麼樣子。
已經像後來那樣果斷和強硬了嗎?後來……在周樂死後,她還活了不短的年歲,她的兒子們一個一個登上至尊之位,又一個一個死去。她在他們的背後,是不可忽視的存在,一個巨大的陰影。
婁家在周樂起事之初所提供巨大的财力、物力與人力的支持,讓周樂在成事之後,仍然不得不忌憚于此。他不能辜負她,也不敢。就如同漢初呂家之于高祖,不同的也許是,呂後隻有一兒一女,而婁氏……賀蘭袖不是沒有驚歎過,她所生育的子女之多,足以撐起她的威望,幾乎貫穿周氏王朝的始終。
後來,她死之後,被作為一個公認賢惠的妻子被載入史冊——以周樂的成就,作為他的發妻,她理當這有一筆。然而她看的時候忍不住冷笑,北朝風氣,接納丈夫沒完沒了的姬妾,并不是個值得誇耀的事。
哪怕他已經尊榮如王侯。
當然,以男人的标準,這種賢惠确實值得大力宣揚和褒獎。
那些愚蠢的男人啊,她才不會相信婁氏的“賢惠”。
如果真賢惠,三娘怎麼會被送到她的刀鋒之下。每次想到這裡,她都幾乎要狂笑,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就讓以精明著稱的婁氏上當,便她信,周樂能信?
隻是他也無可奈何罷了。
這個女人能帶她離開這裡,賀蘭袖對此深信不疑。她會找到機會接近她,她有的是砝碼,有的是足以吸引她、誘惑她,帶她離開這裡的砝碼,哪怕隻是從這裡到平城……那也是好的。
但是這晚,那個叫桃葉的婢子出現在面前的時候,賀蘭袖還是不大不小吃了一驚:何來之速也!
“我家娘子有請。”她說。
賀蘭袖在微冷的月光裡看這個婢子。她生得隻能說平常,倒是膚色略白,臉上略有幾點麻子,平添了風韻。
她後來給周樂生了一個女兒,在周樂死後,動蕩的朝政中,這個庶出的公主與驸馬南逃,蕭阮就如當初燕朝的皇帝接納他們父子一般,秉着千金買骨的信念接納了他們,她的女兒進宮,做了太子的嫔妃。并不得寵……不過那是已經是很多很多年以後的事了。
賀蘭袖點了點頭,讓婢子領路。
桃葉顯然對孫家熟門熟路,不多時候就帶她進了婁晚君的屋子。婁晚君這年不過十五六,膚色微黑,并不符合時下以白為美的标準,但仍是漂亮的,緊緻的肌膚,秀美的眉目,風度雖然不能與高門仕女相比,在這裡已經夠用了。
即便到平城,也是能得人贊許的,至于洛陽……洛陽又不一樣,賀蘭袖暗搓搓地想,後來周樂入主洛陽,這樣一位女主人,應該是遭到過抵制,至少是嘲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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