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是啊,還黑了呢!”
接下來,就是沉默。在和丁恪的談話中,沉默是永遠的主題。
丁丁打破了沉默,拉着陳絨進了房間。房子裝修過了,雪白的牆,光亮的地闆,嶄新的家具,玻璃和門上都貼着大紅的喜字。這是丁恪的新房,處處都透着喜氣和幸福。
雷雷從屋裡跑出來,見了陳絨,還是怯怯的。陳絨蹲下來,拉住他的手,小手熱乎乎的,胖了。他好奇而熱切地看着她,又躲到丁丁身後。
“雷雷,我是小絨阿姨啊,你還記得我嗎?”
他認真地想了想,眸子開始閃爍起來,然後探出小腦袋,臉上是羞澀和興奮。
雷雷長高了,長胖了,也變幹淨了,這或許是金霞的功勞吧。
這一天陳絨和丁恪幾乎沒有時間單獨相處。而雷雷終于重新燃起了對陳絨的興趣,時時纏着她。丁丁把她這半年來的旅遊照片給她看,講自己和多吉的故事。丁恪則忙着明天的婚禮,大事小事一件件湧來,好像怎麼也準備不周全。
中午金霞打電話過來,應該是和丁恪商量明天婚禮的事,丁恪應着,一副好男人的樣子。穿着軍裝的丁恪是威武的,眉宇間透出的是果敢和堅決。現在的丁恪卻是中庸的,居家男人的形象。陳絨在心裡問自己:“陳絨,你是喜歡穿軍裝的丁恪,還是丁恪本人?難道你對丁恪的愛隻是你的英雄情結在作祟嗎?”
繁雜忙碌的白天終于過去,夜降臨了,如舞台的帷幕,落下了,遮住了台上所有的繁花似錦,卻遮不住台下的千般思緒。
11點,陳絨從床上爬起來,她知道丁恪在哪裡,這是他們半年來的約定,她甚至不用想,就能循着他的氣息而去。
她在黑暗中觸到了丁恪的臉,她能看清他,借着雪一樣潔白的月光。
“我終于失去你了,還是我從來就未曾得到過你?”陳絨偎依在丁恪的懷裡,頭靠近丁恪的胸前。她能聽到丁恪的心跳,怦怦怦,越來越快,他胸膛的起伏,像暗潮洶湧的海洋。
他捧起陳絨的臉,又扶起她,把她放到他身邊的沙發上。
他看着她,用手撫摸她的頭發,她的頭發已經齊肩,這是為他留的。丁丁告訴過她,他喜歡長發的女孩。
他的手太粗糙了,手上的老繭硬硬地觸碰着陳絨的臉,她把手按上去,讓他的手完全地放在她臉上,通過手心感受他的熱度。
他卻站了起來,走到了窗前,看着窗外的世界,然後忽然轉過身來。陳絨甚至能看見他眼睛裡閃亮的興奮。
“小絨,我帶你去草原,帶你去騎馬。”
出了東郊,車子在一個帳篷前停下。帳篷裡的男子出來,卻是多吉。他跟帳篷裡的丁丁打了聲招呼,丁丁出來了,裹着厚厚的軍大衣。
多吉從馬廄裡牽來了一匹棗紅馬。在多吉和丁丁的注視下,丁恪一下子舉起陳絨,将她放在棗紅馬的馬背上。他則挽着缰繩,朝草原的深處走去。
冬天的草原泛着無邊的蒼涼和寂寞,風吹進骨子裡,透徹心扉地冷。丁恪躍身上馬,坐在她的身後,一手摟着她的腰,揚鞭向草原飛奔。“啪啪”的揚鞭聲頓時響徹整個寂靜的草原。
陳絨飛了起來,整個人、整顆心都随着丁恪在草原上飛馳。
如雪一般皎潔,如盤一般碩大的月亮就挂在草原的西天;巨大的山坡像此起彼伏的波濤;挂滿經幡的樹像起航的風帆……陳絨在颠簸中再一次迷失了自己。
紫霞憧憬着至尊寶踏着七色雲彩來娶她,而在陳絨小時候的夢裡,也和所有的女孩一樣希望王子能騎着白馬來接她去他的王宮。丁恪以這種方式表達着對陳絨的愛,還有什麼更能打動一個女人的心呢?他圓了她的夢,一個古老而不現實的夢。
馬兒漸漸放慢了腳步,優雅地在草原上踱着,丁恪呵出的氣潤濕了她的鬓發。她轉過頭去,唇掠過他的臉,他偏了偏頭,遲疑了一會,最終拒絕了以這種姿勢相處。
他躍下馬,握着缰繩,牽着馬走。
“小絨,你相信有神靈嗎?我相信!”
陳絨有些吃驚,丁恪,一個軍人,竟相信神靈這種虛無的東西。
“大昭寺的油燈和天上的星星一樣多,可藏民們能一小勺一小勺地把它添滿。為了能在秋天趕到印度聽講經,再年邁的老阿媽也能不停磕着等身長頭,毫不氣餒。這些東西,我以前是不相信的。那次我病了,你知道的,病得很重,吃什麼藥也不管用。金霞說我的魯莽亵渎了神靈,我不相信,可她卻堅持着。她到大昭寺,磕了一天一夜的等身長頭,她從容不迫的姿勢和不停誦讀的六字真言,仿佛把我帶入了聖境。第二天,我的病好了,我知道是她的虔誠感動了神靈,也感動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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