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時不同往日,冀北大學的花草沒有以前明媚,各個教室也都不再和她的記憶裡一樣。“那邊是機械系的學生們在修東西,再往西是外語系會瀛洲話的學生,試着破解從東洋人那裡竊聽來的情報。”背着陸沅君走到了一處安置傷員的樓,聖彼得醫院的洋大夫死了,冀大醫學系的學生們仍舊忙碌着。踏上台階邁過門檻,士兵背着陸沅君往走廊深處的教室走去。陸沅君偏過頭往兩邊看,教室敞着門,兩張桌子拼在一起,就是一張病床,上頭躺着的傷患或嗚嗚咽咽,或扯着嗓子喊叫……以往這裡隻能聽到笑聲,最多有大力教授斥罵不及格的學生。腿上的疼痛沒有退散絲毫,但陸沅君已然麻木,注意力并不放在自己的腿上。走廊裡幾乎每間屋子都敞着門,唯有一間前後門緊閉,連窗戶都沒有開。輕輕拍了拍士兵的肩頭,陸沅君之者那扇緊閉的門問道。“那兒在做什麼?”士兵甚至不用擡頭去看,就曉得陸沅君問的是什麼。他搖搖頭,走到了那扇緊閉的門前,輕輕的推開了一條小縫。陸沅君順着小縫望了進去,黃色的符咒貼滿了四面牆,黑闆上用粉筆畫着黑白太極,還有五行八卦。王教授拖着一根辮子坐在中間,周圍的學生們雙手合十,繞着他虔誠的雙目緊閉。“王教授帶着中文系的學生們作法呢,說要咒死東洋的天皇。”【一更】“在那兒看什麼呢!快把傷員帶過來!”正在陸沅君從小縫中往教室裡頭觀察的時候,從走廊最裡頭那間教室裡走出一個小姑娘,沖着他們招手。士兵拽着門把手将門帶上,背着陸沅君往裡頭繼續走。“太太治傷要緊。”吳校長的辦學宗旨一向是學以緻用,醫學系的學生們算得上是把校訓躬身力行了。打繃帶的,吊水紮針的,在各個由課桌拼成的病床之間遊走着測量體溫的……醫學系的學生們忙起來腳不沾地,沒有停歇的時候。陸沅君被送進教室裡來的時候,過來檢查的學生認出了她。陸沅君的相片沒有在報紙上出現過正臉,但運城百姓,冀北大學的學生們,自然是認得她的。“先生你忍忍。”止痛的藥早就用完了,除了讓陸沅君忍着以外沒有别的法子。學生用剪刀剪開了裹在陸沅君小腿上的衣物,陸先生的臉色雖然蒼白,可也沒有像别的重傷患一樣哭喊着被送進來。這讓學生誤以為陸沅君隻是扭了腳,或是扯着筋了,不是什麼大事。然而當她用剪刀剪開衣物之後,傷勢要遠比她想象的重。“怕是骨頭斷了。”将手中的東西放到了一邊,蹲在地上的學生站了起來。“我去叫老師過來。”學生才是一年級而已,課都沒上過幾節運城就亂了。就算是畢業後的醫學生,也不能說就是華佗再世了。二總統的大舅哥,特意到了英國去找一流的西醫做手術,不也還是死在手術台上了麼。學生小跑着去了另一間教室,叫能給陸沅君治傷的老師來。等她回來的時候,身後跟着的所謂老師陸沅君也認識。并非是學校的教員,而是李勳來的老師,田中醫生。田中醫生手裡拎着藥箱進來,在看見陸沅君的瞬間縮了縮脖子,讓學生先去忙别的,自己擡腳走到了陸沅君這邊蹲下身來。“傷的不輕,骨頭斷了。”看病是他的老本行,不管是在運城還是回了瀛洲之後,他都是個醫術不錯的醫生。事實上,冀北大學的西醫教員,都沒有他的醫術高超。陸沅君忍着小腿處傳來的痛,自己受了傷不假,但田中醫生也沒有好到哪裡去。城破之後,沒有皇帝大赦天下,但牢房裡除了死刑犯之外的人,也都被放了出來。田中醫生殺也不是,放也不是,就被安頓在了冀北大學裡做幫手。吳校長和他有些舊相識,親自做了擔保。有了校長的擔保,又親眼見到了田中醫生救人,學生們倒是出乎意料之外的沒有為難他。田中醫生給在陸沅君的腿上綁了固定用的木條,用繃帶緊緊的纏繞着。光做事不說話顯得氣氛有些尴尬,幾乎不用問,也曉得陸沅君身上的傷是瀛洲人,自己的同胞造成的。田中醫生手上的動作沒有停頓,低着頭随口說起了話。“比起當特務,還是醫生更适合我。”當特務成天提心吊膽的,哪有當醫生來的舒心呢?一個是害人,一個是救人,但凡一個心智健全的人,也都能做出正确的判斷。田中醫生把運城看做了第二故鄉,而今他運城已經戰火紛飛,到處是讓人不忍入目的斷壁殘垣……悶頭說了半天,田中醫生也沒有等到陸沅君的回應。處理好傷處之後,田中醫生識趣的把自己的東西一樣樣的擺回了藥箱裡頭。陸沅君不跟自己說話田中醫生也能夠理解,畢竟運城成為如今這幅模樣,裡頭也有他的‘功勞’。并不奢求原諒,提起藥箱起身,田中醫生以為自己能做多少算多少,能救幾個算幾個吧。“用你們的話來說,傷筋動骨一百天,你怕是要拄拐一陣子了。”用鋼筆寫下了一些注事項,自己就算是說了,陸沅君也不一定都能記住。當他把紙條遞過去的時候,看到了陸沅君面如金紙,額頭上是豆大的汗珠。下唇也因為忍着痛的原因,被門齒咬破滲出了小小的血珠。陸沅君接過紙條,連道謝的力氣都沒有,隻是對着田中醫生點點頭。看見陸沅君對自己沒有敵意,田中醫生心裡不由得稍稍輕松了些。當初承了陸司令的幫助,而今對故人的女兒,自然應該盡心盡力。“建築系有個學生她爹是木匠,待會兒我就去找她,給你做一副拐來。”田中醫生拍拍陸沅君的肩頭,還想再叮囑她這些日子少走動,可話未出口就又有别的傷患需要他這位老師了。“你先休息。”撂下了這句話後,田中醫生拎着自己的醫藥箱出了門,往另一間教室走去。在硬邦邦的桌上躺了一夜,陸沅君第二天早上起來的時候腰酸背痛,沒有一處好受的地方。手上用盡了力氣,才勉強撐着身子從桌子拼成的病床起來坐好。桌上隻鋪了一層薄薄的單子,跟沒鋪也差不了多少。腿上沒有昨天被送來的時候痛了,陸沅君開始在教室裡左右張望起來。就在她四處打量的時候,教室的門被推開,走進了一個怯生生的小姑娘。小姑娘臉小小的,肩膀窄窄的,個子也小小的,唯獨一雙眼睛又大又圓,襯的人十分精神。她手裡頭拎着一副拐杖,進來以後朝着陸沅君的方向擡腳。如果沒有猜錯的話,這應該就是昨兒個田中醫生口中那位建築系的學生了。“陸先生!這是我連夜給您做的拐!”小姑娘的聲音軟軟糯糯,很難想象她一夜之間是怎麼把這幅拐趕出來。“謝謝,給你添麻煩了。”陸沅君接過了拐杖,在小姑娘的攙扶下從桌子拼成的病床上下來。将拐杖拄到了腋下,有了支撐後找到平衡點,她穩穩的站了起來。陸沅君站起來以後,小姑娘沒有要走的意思,停身在她的旁邊站定,左手扶在了陸沅君的後背上。“手邊沒有漆,也沒時間雕點兒什麼,先生湊合用着。”反正田中醫生說了,陸先生少說也得兩三個月才能好,自己肯定還有功夫再做一個好的出來。“木頭是哪兒來的?”陸沅君将醫囑忘了個幹幹淨淨,胳膊上用力,一點點的往門口的方向挪移。建築系的女學生跟在陸沅君的後頭,擔心陸先生頭一回使拐杖,摔一下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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