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就隻是一塊天生地長水磨而成的石頭而已,哪怕潤如羊脂‐‐可能也就隻是比别的石頭好看一點,除此以外,再也沒什麼特異之處了。這不可能!聖書上怎麼會一個字都沒有呢?褚桓幾乎陷入了某種崩潰的邊緣,他像瘋了一樣惶急地從巨石冰冷的石面上摸索而過,企圖找出這東西的&ldo;玄機&rdo;來。可那石頭完美得連一個坑都沒有。褚桓的瞳孔劇烈地放大,嘴裡喃喃地說:&ldo;山盡頭,水之巅,石之心……對,石之心……&rdo;他像是找到了關鍵點,一把抽出别在褲腿上的短刀,近乎歇斯底裡地往那大白石頭上劈去。&ldo;嗆&rdo;一聲,海水山上的沉寂被他一刀破壞,石頭與冷鐵之間火星四濺,褚桓的手腕被自己震得幾乎沒有了知覺,虎口處當場撕開了一條血口子,可那大白石頭不知是什麼材質,傳說中能劈開風的短刀居然隻是在它身上留下了一條蒼白的印子。南山送他的短刀卻卷刃了。褚桓怔怔地看着它,手指無法抑制地發起抖來,那一刻,他麻木茫然了一路的大腦裡突然浮現出南山将這把短刀遞過來的那一刻‐‐邊陲的縣城裡,破敗的小招待所,那人長發旖旎,容顔俊秀無雙,用半生不熟的漢語對他說&ldo;保重,朋友&rdo;。他的記憶、邏輯,終于在巨大的打擊下沖破了一路上他賴以自我保護的自欺欺人。他們走了無數的路,九死一生,所有人用生命将他送到終點,找到的就隻是一塊空白的石頭……這個殘酷的事實終于毫無遮掩,就這樣赤裸裸地橫陳在了他面前。神山,聖泉,他那些語言不通的朋友,讨厭的小孩子,不友好的守門人,宿敵般的發小,還有南山……他的南山。他們一個又一個地離他而去,逼着他成為這個世界上最後一個人,逼着他來面對這世界盡頭最惡毒的玩笑。褚桓用手扒住了白石頭,十指很快在巨石上摩擦得鮮血淋漓,血迹順着純白的石頭留下一道道的痕迹,看起來分外可怖。褚桓緩緩地跪在了地上。他先是覺得喘不過氣來,随後便走火入魔一樣地低低地笑了起來。是啊,在知道這個島就是&ldo;它&rdo;本體之後,還往上走什麼呢?難不成指望&ldo;它&rdo;會把聖書頂在自己頭上嗎?出生與入死都沒有意義,到頭來,這個世界所有的奇迹都隻不過是暫時的僥幸。哪有什麼一線生機……那都是他那不谙世事的族長自己臆想出來的。再一次的,他們把所有的希望交給他,而他未能完成使命,隻是這一次沒有三年給他蹉跎,也沒有三年後給自己擦屁股的機會了。權杖終于燒到了頭,火苗燎到了褚桓的手指,他半是條件反射半是縱容地松了手,任那火苗跌落在白石腳下冰冷的地面上。隐藏在黑暗裡的陰翳像是伺機而動的惡魔,在那火苗越來越衰弱的時候就向褚桓籠罩了過來。那感覺非常玄妙,難以形容,仿佛是某種外力将它的情緒傳遞了過來,陰影傳遞過來的并非痛苦或是憤怒,而是說不出的雀躍,愉快。加速的心跳,安适的視線,陽光下宛如細雨洗塵似的驚蟄小曲……它們紛至沓來,柔和而不容抗拒地将褚桓籠罩在其中。南山說過,當一個人清楚自己在什麼地方,清楚自己是被吞噬的時候,他應該是有知覺,并且意識是能抗拒這種沉淪的。此刻,褚桓心裡清楚得跟明鏡一樣,可他就是心甘情願地毫不反抗,任憑那股詭異的喜悅深入他的四肢百骸,他在其中像個瘾君子一樣,借求這一點虛幻的情緒,挨個喚起他這一生中所有能讓他心甘情願地笑一下的回憶‐‐那一天,他從簡陋的小招待所裡醒來,看見小芳不知出于什麼原因對他怒目而視,看見南山背對着他,吹着一支快樂的小曲子。褚桓頃刻間明白了自己心頭所想,他慢慢地露出了一個微笑,知道自己會被困在這個虛幻的記憶裡直到死。但他竟是甘之如饴的。褚桓還看見,那南山穿着那件品味獵奇的西裝馬甲,帶着一點羞澀又可愛的笑容走過來,伸出那雙布滿繭子的雙手,捧起他的下巴,彎下腰在褚桓的額頭上輕輕地印下了一個親吻,對他說:&ldo;馬上就好了,不要怕。&rdo;南山說這話的時候,閉着眼睛,像是手捧着自己一生中最珍愛的寶貝,濃密的睫毛還在微微地顫動,顫得别人心裡如同被羽毛輕掃,酥得一動也不想動。褚桓剛想要點頭說&ldo;好&rdo;,視線裡突然卷起了一圈火苗,周身的陰影和幻覺倏地散了個幹淨。褚桓蓦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還在那個古怪的海水山上、可笑的白石頭下。但是權杖已經燒完了,火光是……哪裡來的?褚桓緩緩地低下頭,隻見碧綠的大蟒蛇用嘴銜着權杖上最後的火光‐‐不知這是什麼神通,在神山上,褚桓就見過它吞噬權杖上的火苗。小綠就地團成了一個圓,将褚桓圈在其中,銜着火苗,從尾到頭,一點一點地在自己身上點着火,大概是太疼了,它每點一次,蛇身就要劇烈地顫抖一下。轉眼它已經成了一條火龍,身上冒出煙和焦糊的味道,隻有蛇頭不知出于什麼原因,沾火也不着。它做完這一切,難耐地吐着蛇信,低下頭來,蹭了蹭褚桓跪在地上的膝蓋。褚桓隔着一段距離都能感覺到烈火灼人。它被活活燒死……疼嗎?痛苦嗎?想必是極其痛苦的,可是它的臉長滿了堅硬的鱗片,除了吐一吐舌頭,喜怒哀樂全都不顯山不露水。因為它作為一隻天生懵懂的畜生,原本也不必有什麼喜怒哀樂。那麼為什麼要去喝聖泉呢?褚桓伸出近乎僵直的手掌,覆在它已經趴在地上的蛇頭上,忽然很想問問它,為什麼去喝聖泉的水呢?做一條什麼都不懂,隻會偷鳥蛋的蛇不好嗎?生不知生,死也不知道死,吃飽喝足就是一天。還有,為什麼要拿自己當火引呢?連一條蛇都在替他争取時間,可是為什麼就沒有人來告訴他,事到如今,他該怎麼辦呢?小綠微微擺擺頭,似乎死到臨頭仍在撒嬌,隻是沒力氣了。它違背着了自己的本性,保持着這樣一個僵立的姿勢,漸漸的,一動不動了。而那火依然在它的殘驅上燒着。褚桓跪在地上,一隻手始終放在蛇的頭上,着火的蛇似乎給他注入了最後一劑強心針,他開始打起精神,拼命地回憶自己所得到的、關于&ldo;它&rdo;的一切猜想和信息。沉星島的存在形式驗證了褚桓最開始的猜測,&ldo;它&rdo;确實和小白花有着無盡的相似,因此褚桓懷疑&ldo;它&rdo;的本質也是一株特殊的藤蔓植物。當初他們是怎麼處理小白花的?褚桓皺着眉思考良久‐‐對,是一把火燒了,但是現在看來,普通的火……就連權杖上的火似乎都沒法把&ldo;它&rdo;怎麼樣,那些陰翳也隻是會在火光範圍内短暫地避退,并不能被消滅。那麼這把火應該是什麼火?途中偶遇的巫師曾經稱呼他們為火種,但是有些語焉不詳,褚桓當時以為他說的是燃燒的族長權杖。但同時,他又想起來,守山人山羊臉的長者卻從未将南山的權杖稱之為火,他嘴裡的聖火是……褚桓蓦地低下頭,是他胸前的核桃!核桃發出微微的熱量,電光石火間,褚桓突然靈光一閃。即使是活物,從生到燒成一堆灰,也隻是一時片刻的時間,小綠除了熏黑的頭之外,身體各處幾乎都已經化成了炭灰,而它身上的火光再次無法抑制地冷落了下去。火光盡頭是陰影從生處,彌漫的陰翳再次包圍了褚桓,他也再次感覺到了那不屬于自己的喜悅和快活。這一次,褚桓沒有順着&ldo;它&rdo;。他按捺下心緒,盯着自己的指尖,一時間将自己所有的喜悲全部抛諸腦後,他在等自己完全被陰翳吞噬的那臨界一刻。那一刻他将被納入規則之内,卻可能還沒有完全被陰影吞下去,他要抓住那一刻,賭一把。蛇身上最後一個火星消失的時候,陰影漫過了褚桓的手指尖,褚桓驟然有了某種奇異的感覺‐‐他與陷落地的規則之間的隔膜打通了。褚桓的精力早已經高度集中,萬事俱備隻欠東風,到達臨界點的那一刻,褚桓調動自己的意識:&ldo;我要進入聖火裡。&rdo;這意識一閃,他眼前倏地一花,無處不在的陰影仿佛突然消失,一陣天翻地覆後,褚桓發現自己落到了一處陌生的空間裡。這裡有山有水,仿佛正是守山人居住的神山,隻是沒有那些村舍石房。一個男人正背對着他,坐在河邊,仿佛正擦着什麼東西。死地褚桓沒有貿然上前,皺着眉打量了對方片刻,審慎地開口問:&ldo;你是吉……&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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