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晚自己也奇怪。餘奉聲雖然一直對石明安不冷不熱、從不表态,但陸晚并沒主動告訴他自己分手的前因後果。她是真沒想到老餘會做到這份上。畢竟,後面這大半年是他“轉正”的關鍵期,插這麼一手,也算是節外生枝了。陸晚這天是白班。趁着下午最後一次換藥瓶,莊恪主動找她搭話,還相當沒眼力見兒地提起了石明安。也不知是從哪裡聽來陸晚分手的消息,他很不見外地下了結論:“你的眼光一向不太好。”一向?語氣聽起來像是和她認識挺久了似的……陸晚不耐煩理這人,沒多想,也沒有回答。其實類似的話莊恪之前就說過。當時,作為陸晚男朋友的石明安曾借機從教授那邊接了手,上來查房問診,待了很久。莊恪客客氣氣地同他交談,等人走了,才意有所指地跟陸晚提了一嘴:“他很上進。”“明安确實很努力。”當時的陸晚終于有點好顔色給這人,“你看得還挺準。”莊恪并不點破,隻說:“比你的眼光要好一些。”直到現在,陸晚才明白他那會兒是話裡有話,也許是出于好心想點撥她,陸晚卻隻覺得尴尬和難堪。沒辦法,莊恪這個人,不論是說話時的奇怪腔調,還是陰晴不定的性格,都讓陸晚不舒服。不過,當他的責護還是有不少好處的。莊恪自尊心很強,日常需求以及擦洗身體等涉及隐私的事物,都由他的保镖兼陪護龔叔負責,陸晚這些護士甚至不被允許在場。樂得清閑的陸晚隻需要配藥抽血打針查體溫,以及在值大夜時給睡眠極差的莊恪念書安神就行。她被要求誦讀康德的哲學書,比如《純粹理性批判》或者《實踐理性批判》,其内容非常之艱深晦澀。奈何,莊恪隻“聽”這人的。十二月某個深夜,陸晚毫無平仄地念書念到一半,很自然地就靠在病床旁的椅子上打起了盹兒。夢裡,她又聞到了那股擺不脫的洗發水香氣。被人拿泡沫糊了一臉、完全睜不開眼的少女,在黑暗中跺着腳發脾氣。她質問對方:“怎麼回事兒啊你!洗頭都不會……我眼睛迷着了,快拿水沖一沖!快,快!”久無回應。直到那人雙手掰住陸晚的肩,掌心燥熱,還無賴地說:“就不。”熱騰騰的少年氣息,漸漸逼近。陸晚預計到會發生什麼,不管是當時,還是夢中。對方越靠越近,她僵硬地挺直脊背,拳頭攢緊,指甲深深紮在肉裡也不知道疼。“你、你不要……”陸晚拒絕得毫無底氣。“就要。”試探地用唇貼了貼陸晚的嘴角,見她依舊一動不動,那人膽子大了起來。覆蓋,吮咬,再蠻橫地撬開女孩緊閉的牙關,他經驗老道地四處擄掠侵襲,目的純粹直接,不曾猶豫半分。胸腔内的空氣被盡數抽幹,血沖頭頂、瀕臨缺氧的陸晚腳一軟,差點就要蹲下去。對方幹脆攬住腰将人架住,胸口相抵。兩人的從呼吸到心跳,都不平靜。唇齒間的磨合漸入佳境。那人不滿足于舔舐,又惡劣地吮咬她無意伸出來的舌尖,以及豐潤的唇,用牙齒來回碾磨,将陸晚最後一點羞怯都吞噬殆盡——這一切,顯然不是少女曾期待過的溫柔試探,或者相濡纏綿。是愈演愈烈、不甘寂寞的惡作劇?還是不占白不占的便宜?陸晚很生氣,氣他的輕浮貪婪,氣他的霸道無理,氣他的遊刃有餘。更氣自己鬼迷心竅、又痛又癢卻不舍喊停。她一顆心微微發皺,泡沫順着委屈的眼淚一起流進兩人嘴裡。它們在口腔中混合出陌生的滋味,鹹鹹的,還帶着化學洗滌劑專屬的苦澀,隻有聞起來是單純的香。夢境很真實,回憶反而像夢。老式吊扇還在頭頂吱呀呀的轉着,窗外偶爾傳來些鄰居的交談和幾聲貓叫,仲夏午後帶着栀子花香氣的暖風輕掀窗簾,陽光盈室……陸晚的那顆笨拙又熱烈的少女心,在這一天,這一刻,嘣地炸裂開,化作團灰撲撲的殘雲。她終于知道,世界上還有這樣一種晦澀心情。它叫甜蜜的心碎。手機在震。起先,那人并不打算理會,卻到底挨不過一聲比一聲大的響動。很自然地将下巴擱在陸晚肩上,他對着聽筒輕輕嗯了兩聲,嗓音沙沙的,懶散又不耐。這聲音帶着電流,從頭頂一路到尾椎,将陸晚整個貫穿。挂斷電話,兩人這種耳鬓厮磨的姿勢維持了好幾分鐘。他緊摟着她,鼻端輕嗅。等興緻起來,那人開始一寸寸地親吻她的耳垂,脖頸和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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