璎珞不由一詫,喚了一聲,“妙哥?”
璎珞寫方劑時,妙哥怕打擾了她,一直靜靜守在門外,聽到動靜忙推門而入。璎珞便瞧着外頭站起身來,一面将那三張方劑收進袖囊,道:“外頭怎麼了?船怎停了?”
妙哥卻笑着道:“外頭咱們的船碰上了雲生堂遲家的貨船,遲家的太夫人是我們太夫人的嫡親幺妹。巧的是,遲家大少爺剛好在貨船上,竟是親自送貨上京的。遲家大少爺喚太夫人姨祖母的,這不萬管家讓船過去,請了遲大少爺過來給太夫人請安呢。”
妙哥的話令璎珞心下微動,面露疑惑,倒是不急着出去了,在八仙桌旁坐下,挑眉道:“這雲生堂不是藥鋪子嗎?遲家是商家?我記得那日妙哥姐姐說太夫人出身鎮北侯府,既是太夫人的嫡親幺妹,怎麼會……”
璎珞的話未曾說完,可妙哥卻明白了璎珞的意思。
自古以來,士農工商,所謂四民,官戶人家一般都是不會和最末等的商人之流結親的,即便有貪圖商家金銀将女兒下嫁的,一般也隻會舍了庶女。像鎮北侯府這樣的功勳權貴之家又怎麼會将嫡女下嫁呢。
璎珞之所以奇怪,也是妙哥對遲家太夫人的稱呼,大豐一般人家的老婦人沒有封诰,便隻能稱作是老太太。有了诰封的,四品官之妻稱郡君,五品為縣君,其母方可稱太君,而身上有三品诰命以上的方才能被稱作是太夫人。
遲家的這位老婦人,既被稱為遲太夫人,要麼是其夫君乃三品以上官員,要麼便是其兒子乃朝中大員,可遲家卻是商戶。
一般商戶人家有做官的已是了不得了,想做到三品以上卻是難上加難。
妙哥卻一笑,道:“無怪姑娘不解,實在是這遲家有些特殊。遲家如今的家主遲老太爺原是先帝二十三年的狀元,雖是貧寒出身,可卻風度卓然,一表人才。且他因家貧一心讀書,到二十六方才中得狀元,卻耽誤了娶親。當時鎮北侯惜才,榜下捉婿,便将最小的嫡女嫁給了遲家老太爺。老太爺卻也争氣,為官方正清廉,很得先帝的聖心,步步高升,最高累至正二品天官。偏老太爺春風得意時,遭奸佞陷害,入獄候審,後來雖則先帝英明,還了遲老太爺清白,可到底使遲老太爺心有餘悸,沒兩年今上登基後,遲老太爺便上書乞骸骨,激流勇退回鄉了。”
妙哥見璎珞點頭恍悟才又緩緩一笑,道:“就是姑娘想的那般,老太爺是個閑不住的,加上回鄉時也不過壯年,老太爺又素來是個不拘一格的,索性便從了商,誰知竟是天縱奇才,遲家的生意越做越好,這不過才二三十年,遲家商鋪便開遍了大江南北,且靠着老太爺的關系還當上了皇商。老太爺也是奇怪,自從了商便給孫輩定下了一條規矩,遲家三代皆不可涉足官場,可惜了遲家大少爺,早慧聰穎,三歲能文,四歲成詩,人人都稱其是個比祖父更靈透的,卻因了這條規矩隻能從了賤業。不過遲家挂着個皇商之名,又有老太爺在,地位還是比一般商戶人家高的多的。不過,我們太夫人卻時常為遲大少爺惋惜,我們太夫人說,若是遲大少爺能科舉出仕,定然比遲老太爺成就還高呢。奴婢看那遲老太爺八成是被金銀糊了眼,三代不為官,這不是耽誤子嗣前程嘛。”
妙哥的話璎珞卻并不認同,她反而覺得這位遲老太爺當真是一位智者。
遲老太爺出身寒門,卻能官拜天官,這是他的厲害之處,可都做到天官了還能被人陷害入獄,這便說明,遲老太爺在朝廷的根基還是不穩,雖則娶了鎮北侯府的嫡女,可到底比不得人家官宦簪纓之家積累之盛。
根基淺,又位高,是極容易成為衆矢之的的,他能靠帝王的寵信,洗脫罪名出獄,還能官複原職已是僥幸,可若繼續為官,不定便會再受誣陷,下一次大概便沒這麼好的運道了。
尤其是寵信他的先帝駕崩,新帝登基,正是朝廷洗牌動蕩之時,能激流勇退才是明智之舉。想來連皇帝也得承遲家老太爺這一份情,畢竟人家很識時務,及時地給皇帝的心腹騰出了位置。
遲家老太爺做皇商這是為家族打基礎呢,皇商也算踏足官場了,有這層關系,再加上老太爺先帝天官的身份,遲家就不算淡出了官宦圈子,手中又有了銀錢,三代經營,等三代之後再有子孫出仕,那可就徹底不一樣了。
而且老太爺不讓子孫出仕想必和大豐如今的朝堂局勢也有什麼關系吧。
想到這裡,璎珞莫名又想起了秦嚴和那個襁褓中的孩子,還有頭一次見那孩子時,嬰孩身上穿着的内造的衣物。
“姑娘?蘇姑娘?”
璎珞想的出神,妙哥的喚聲卻驚醒了她,回過神來就見妙哥正一臉擔憂地瞧過來,璎珞忙自一笑,道:“我沒什麼。”
妙哥便舒了一口氣,拍着胸口道:“奴婢還以為姑娘又暈船了呢,不過也不怕了,姑娘不知道,遲家大少爺雖聰穎卻自幼身子不好,身邊必定是帶着大夫的,這會子萬管家八成已将大夫請過來了,等會兒大夫給太夫人診過脈了,也給姑娘看看。”
璎珞聞言心下又是一動,她沒有忘記,那次夜半從官道上趕往田莊時乘的那一段順風車,當時她給那馬車中的公子當了回臨時賬房先生,那賬本裡頭便有藥材鋪子的賬目,而那藥材鋪子便是這雲生堂。
那位馬車中的公子時而低咳兩聲,臉色也帶着積年的蒼白,可不就像是常年有病的嘛,若她猜想的沒錯,那位當就是遲家的公子,妙哥口中的遲家大少爺了。
她方才剛剛想到了生意門道,正躍躍欲試,這邊遲大公子便送上了門來,這可不正是想瞌睡,老天就空投了枕頭下來嘛。
璎珞想着眯起眼睛,愉悅的笑了起來。
☆、068戲弄和反戲弄
“我給太夫人的藥膳方子已經寫好了,剛好拿過去給大夫看看,妙哥,拿我的帷帽過來,我親自将方子送過去。”
璎珞想着便站起身來,吩咐妙哥道。
妙哥卻是一怔,道:“姑娘将方子交給奴婢,奴婢替姑娘送過去便好,姑娘這兩日吐的面色都蒼白了,親自去送方子,金嬷嬷該怪奴婢們不會伺候了。太夫人說不得也要自責呢。”
璎珞自然知道妙哥是不想自己過去碰到了遲家公子,壞了規矩,可她就打的是這個主意,哪裡能退縮。
當下璎珞便隻做不知,道:“還是我親自過去吧,若有哪裡寫的不清楚也好當面和大夫說。”
她說着便往外走去,妙哥見阻攔不住,跺了跺腳忙抓了璎珞的帷帽追了上去。心中一時狐疑不定,難道這位蘇姑娘當真是個輕狂的,聽了遲大少爺上船便要跑去偶遇不成?
若真是這般,那可當真是她的過錯了,真不該多這麼幾句嘴,也不知道回頭金嬷嬷會不會責罰自己。
妙哥匆匆追着璎珞出了房,卻見璎珞已往太夫人所住的上房跑了過去,她忙跟上将帷帽給璎珞戴在了頭上。
兩人到太夫人門外時果便見門口站着兩個面生的丫鬟,想來是遲家的丫鬟。妙哥匆忙進去禀了一聲,金嬷嬷便迎了出來,聽聞璎珞的來意後卻也沒有多想,隻吩咐丫鬟搬了個屏風進去。
璎珞這才随着金嬷嬷進了房,她微微擡眸掃了眼房中,果便見太夫人躺在紫檀木雕刻蟲鳥花卉的羅漢床上,身上蓋着彈墨織錦緞面的棉被正被蘇木扶着坐起身來,間或發出一兩聲短促而壓抑的咳聲。
而旁邊的條案旁,一個穿着藏青色直綴的中年男人正提筆寫着什麼,想必便是大夫了。
而床榻邊兒還站着個清俊挺拔的男子,他穿着件石青色的圓領長袍,腰紮着月牙白的腰帶,綴着玉佩、荷包等物,束了發,簡單地插了個白玉簪。即便在室内,肩上也搭着件銀白織錦素面鬥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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