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伊笑笑說道,“你以為很了解的一個人,其實你根本就不了解,那麼你會不會覺得自己很失敗?”
“這……”黑衣人面色有些尴尬的看了看賀連城,他多年的訓練火眼金睛自然可以發現賀連城的眼皮剛剛跳了一下,阿彌陀佛,自己再呆下去估計有中槍的危險,他連忙說道,“我是個粗人,隻知道喜歡一個人對他好就可以了,其他的,想不了那麼多。”
“嗯……”伊笑笑愣了愣,反而微微笑了起來,她把溫熱的毛巾輕輕的覆在賀連城的指尖上,學着媽媽的樣子為他輕輕按摩,一面說,“你說的對,我總是想得太多。”
黑衣人這才松了一口氣,說道,“我請護士給你推來一張床,放在這旁邊,今晚上你就在這休息?”
“不用床了,我坐着就好。”伊笑笑眼睛都沒擡的按摩着賀連城的手指,黑衣人無奈的發現賀連城的眼皮又再跳,硬着頭皮說道,“大夫說賀總這病雖然危險,但是一切都有儀器監控,況且麻藥的原因他一時半會兒也醒不過來,您就放心休息吧,他這些天天天都在惦記您,要是醒過來看見你坐在這裡,心裡又該難受了。您知道的,病人心情不好,很影響恢複。”
說完這段話自己就先冒了個汗,這年頭當保镖越來越難了,何況這位主子憐香惜玉的厲害,搞得他的甜言蜜語也越說越順溜,不過賀連城的面色平靜下來,估計他這一關也過了。
果不其然,伊笑笑聽他這麼說也沒有反駁,隻是說道,“那麻煩你了。”
沈力冷眼看着這個幹幹淨淨的小女孩,他似乎有些明白賀連城為什麼放着那麼多宅紫嫣紅獨獨愛上了她,說實話,就是他也很喜歡這樣的人。她坐在這裡,整個屋子就變得甯靜而安詳,像他們這種人,最缺少也最喜歡的,恰恰就是這樣的感覺。
護士推來了病床的時候,伊笑笑正在用熱毛巾幫他捂另一邊的手,兩個小護士在黑衣人的幫助下把病床跟賀連城的并在了一起,伊笑笑看了說道,“别這麼弄啊,我怕晚上壓到他。”
兩個護士看了看黑衣人,黑衣人說,“沒事,這兩瓶輸完了以後就不用輸液了,稍微壓一下沒什麼問題。”一個護士立馬投來了眼刀,另一個猶猶豫豫的看了伊笑笑,最後說,“病人胸前有刀口,晚上一定要小心。”
黑衣人看了一眼賀連城,随後說道,“那中間留一個小縫就好,不至于壓到。”
雖然中間這個“縫隙”隻有一寸多,但是在黑衣人的指揮下,兩個小護士也是敢怒不敢言,隻留了一盞應急的燈籠罩在賀連城頭頂的機器上方以後,屋子便陷入了黑暗。
黑暗中伊笑笑和衣躺在賀連城身邊的床上,一隻手越過縫隙來到他的身邊,輕輕的攥着他的小指。伊笑笑堅持等到他輸完液才睡,所以這個時候拉着他的話也沒什麼關系,沈力留下幾個人守在病房外面,其他的人都在隔壁的一間病房休息下來,走廊上的燈已經熄滅,醫院終于恢複了安靜。
伊笑笑隻是閉着眼睛,根本沒辦法睡覺,記錄着賀連城生命體征的機器不停的發出“滴滴”的聲音,在提醒着她,身邊這個人剛剛經曆了一場怎樣的病痛。
沈力剛剛跟她說,賀連城在日本就已經有些胃痛症狀,回到b市這兩個月,飲食都不規律,又馬不停蹄的趕到了紹興,然後獨自尋找了她一天才轉成穿孔的。
伊笑笑的一個舅媽就患過胃潰瘍,她曾親眼看到那麼堅強的一個人因為胃疼而流淚、面色蒼白的要暈倒的樣子,賀連城就這樣生生熬到胃穿孔,那是怎樣一種疼呢?
“笨蛋。”黑暗中她忍不住輕聲說道,然後很小聲的哭起來。
賀連城睜開了眼,手術時他拒絕了全身麻醉,藥勁過去以後,疼痛也讓他根本就睡不着。伊笑笑在黑暗中隐忍的哭泣讓他有些難過,其實這些天來他一直在想,自己跟她在一起究竟是愛她,還是隻想安定下來有個家?
都說人死前會想到自己最重要的人和事,等不來輸血的生死關頭,他想到自己多年未見的母親心裡隻是牽挂,而想到再不能見到伊笑笑的時候,則是痛不欲生。
這麼多年,堅強樂觀的母親應該早已經有了自己的生活吧?可是她呢,如果自己離開這個世界,她要怎麼辦?她那麼單純善良,會不會被人欺負?會不會遇到壞男人騙她?會不會有自己的孩子,忘記他開始自己的人生?
她出現在病房,輕輕的握住自己的指尖的時候,心底的那份悸動讓他幾乎想要落淚,這是做不了假的。
他忽然想到,他的人生裡再不可能離開她,在人生中,他從未這樣笃定過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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