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青露出一個驚喜的笑容:&ldo;咦,我也是半個池陰縣人哦。&rdo;海西棠一愣:&ldo;這話怎麼說?&rdo;&ldo;我外祖家是池陰縣人氏。沒準和懷山先生是街坊‐‐甚至是親戚也說不定,呵呵。&rdo;&ldo;不知丹青外祖家貴姓?&rdo;&ldo;姓屈,很有名的大家族呢!&rdo;海西棠一驚,随即鄭重道:&ldo;丹青,沒準‐‐讓你說中了。&rdo;聽到屋裡一個溫和醇厚的聲音說&ldo;進來&rdo;,丹青跟在海西棠身後,一顆心&ldo;咚咚&rdo;如滾雷不息。是舅舅啊!之前聽舒至純說起洪娥,丹青心裡就有無盡的欣喜和遺憾,形勢所迫,竟不能和堂姐見上一面。而現在,又一個血脈至親近在眼前,丹青由衷覺得,上天待自己實在不薄。推開門,坐在桌邊的人放下手裡的筆,擡起頭沖他們微微一笑:&ldo;西棠,怎麼才到?害我等你好幾天。&rdo;那是一張清逸秀緻的臉,一時看不出年紀,仿佛三十上下,又仿佛四十上下。和自己徒弟說話完全是一副平輩論交的口吻,還帶一點撒嬌的味道。奇怪的是,這種姿态由他做來,居然十分親切自然。&ldo;這個就是丹青吧?&rdo;海懷山笑問。心裡卻道:奇怪,這孩子見到我怎麼這副表情?不過,看他的樣子,還真有幾分眼熟……海西棠把激動得滿眼淚花的丹青推到師傅面前:&ldo;師傅,丹青最初的本名,叫做洪成璧,他的母親姓屈。&rdo;丹青&ldo;哇&rdo;的一聲哭出來,抽抽噎噎地說:&ldo;我娘是屈海苓,有一個舅舅……叫做屈海寰……&rdo;海懷山猛然站起來,把丹青拉到面前細細端詳,紅了眼圈道:&ldo;你父親是洪一凡,你還有個姐姐……對不對?&rdo;說着,把丹青摟到懷中,&ldo;好孩子,别哭了,舅舅在這兒呢……&rdo;一邊說,自己一邊掉眼淚。海西棠看着這一大一小兩個淚人兒,替他們高興得心酸。從他的角度看去,兩個人氣質迥異,可是那精緻的眉眼,竟有五分相似。若是早些察覺……三年前就該相認啊。好容易收了淚,丹青抱着海懷山不松手:&ldo;舅舅,舅舅,舅舅……&rdo;唉,這可憐的孩子,多少年未曾享受過親情……海懷山輕輕拍着他的背,滿心都是舐犢之愛。&ldo;你也知道,屈海寰這個名字,我是再不會用了。那麼你呢,舅舅也叫你丹青好不好?&rdo;&ldo;好。&rdo;至親重逢,都已經改名換姓。江山不能依舊,人事面目全非。喜悅之中,無限蒼涼。沒有驚動别人,海懷山領着丹青悄悄去屈氏墓地給外公外婆磕頭上香。&ldo;……我離家的時候,你姐姐才一歲。再回來,老頭子老太太都被我氣死了……你們一家子也不知去向。後來在江湖上聽說了蜀州洪家的事,前去打聽,都說男丁沒留活口……天可憐見,竟然還能找到你……這輩子,也沒有遺憾了。&rdo;丹青壯起膽子問道:&ldo;當初和舅舅在一起的人……&rdo;&ldo;死了。&rdo;啊?!丹青一下子蒙了。小時候,舅舅是外祖家的禁忌話題。可是越這樣,越有人感興趣,總能隐隐約約聽到一些傳言:十六歲的世家公子、美麗少年,無意中救下縱橫一方的江湖豪客,從此福禍與共,生死相随……&ldo;瓦罐不離井邊破,将軍難免陣上亡。江湖子弟江湖老,埋骨何必是故鄉?他是江湖人,死在刀劍下,意料中事。&rdo;‐‐多少年了,終于可以這樣平靜的說出口。心中猶自恨恨:你走得那麼痛快,那麼英雄,把我一個人孤零零扔在險惡江湖。這口怨氣,至死難消。&ldo;舅舅……&rdo;丹青心中大恸。相愛卻不得相守。曾經那樣轟轟烈烈的愛情傳奇,原來也是這般黯然了結。池陰事了,丹青跟着舅舅北上入豫州,再轉向西進入雍州,往他隐居的試筆山行去。一路上,海氏師徒把丹青照顧得無微不至。海懷山親情泛濫,簡直不知如何疼愛才好。在神醫的親自調理之下,丹青身體一天天好起來,心情也振作不少。海懷山也曾問過,當日為了什麼事情要易容逃命。丹青笑笑:&ldo;已經沒事了。&rdo;海懷山知他師門隐秘極多,規矩很嚴,也不再追問,隻是吆喝海西棠忙東忙西。丹青這才知道,人前風光無限的西棠大哥有這樣的勞碌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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