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斯見我對她毫不買賬,語聲居然一百八十度轉彎,從威逼利誘變成了甜言蜜語,繼而改成了連捋帶哄。她變得如同一隻小野貓,對着我喵喵亂叫,勸我不要生氣,剛剛隻是她說錯了話,一時情急,要怎樣向我道歉都成,隻有一點,那就是不要餓壞了身體,因為人的生命來之不易,連她也是對我甚為疼惜,既然已經和我成為夫妻……這真是讓人容易理解又難以理解,不過最終還是理解了。她要留在人間,為了這個目的自然不惜不擇手段。何況,退一步說,這些日子來我們相處得不錯,我也對她有了感情,難道說真的為了眼前芝麻綠豆大的一點小事就要傷害自己,把她也連累進去?……
“喂,我說,你是黑暗公主,難道就不能想想辦法,召幾個有姿色的魔鬼來代替我上去獻藝?”
“你以為我沒有想過?不過那樣是絕對行不通的。要知道召喚魔鬼,必須與之簽訂契約才行……”
“就算多簽幾個我也不在乎,反正虱子多了不咬,一隻羊是放,兩隻羊也是放……哎喲喲!你扭我幹嘛?”
借着外面零星透過來到藏身處的火光,我分明看到艾琳斯的臉上挂着幾分怒意。
原來這家夥對這種事情居然如此在意,難道她是真的與我朝夕相對,日久生情?
“如果不召喚其他的魔鬼代替我,難道你會替我上場去抵擋一陣嗎?”
艾琳斯呸了一聲:“你别胡亂發夢,要我去伺候那些世間俗物,他們也配!我是不能讓他們亵渎我的容顔!”
這也不成,那也不成,你到底想要怎樣,姑奶奶?
“其實也不是沒有折中的辦法,”她看我志向已定,不容轉圜,随即說道:“要他們看見我的姿容那是萬萬不行,我畢竟是無上尊貴的黑暗之王巴羅魯的女兒,但卻不妨可以附在你身上,幫你度過這個難關。”
原來如此。這也未償不是個辦法。我心知艾琳斯對我有意讓步,蓦然間心頭升起了一絲感激。
不知道和黑暗公主合體會是一種什麼感覺。本以為會有什麼前所未有的奇妙收獲,哪知道艾琳斯隻是把手在我眼前一招,我便暈了過去。
當我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地上,周圍杯盤狼藉。連忙爬起身來,就見自己的紗裙上到處沾滿了酒污,還好除此以外,其他還是一切如常,安然無恙。頭腦昏昏沉沉,連手腳都有些輕飄飄的,第一件事便是伏在地上嘔吐不止。看樣子我喝了不少。好個艾琳斯,不守規矩的家夥,居然借用别人的身體狂飲酗酒,真是太過分了!我伸手往懷中一摸,果然那根黑色羽毛還是老老實實地貼着胸口。
“該死的東西!”我瞅瞅四周無人,把羽毛扔在地上,“快點現身吧,瞧你幹的好事!”
艾琳斯果然幻化成人形,出現在我面前。
“生什麼氣呐?”顯然受到酒精的影響,她也嗤嗤地笑了。
黑暗公主居然是個女酒鬼!這一點真是讓人始料未及。
“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麼?!”
“發生了什麼?難道你不知道嗎?哦,對了,你确實不知道,因為我讓你睡着了。”
“該死……”
“反正是代替你上台表演了,施展了一下本姑娘的才藝,把他們和她們全都震趴下了……”
也不知道她所說的“他們”是指誰。
“呵呵呵呵呵……”艾琳斯傻笑着。
“那我問你……這、這過程中,我有沒有……”
“哪個?”艾琳斯疑惑地瞪着黑珍珠一樣的眼眸望着我,随即拍了拍腦袋,大笑起來:“你是問你有沒有丢醜?呵呵呵呵……”
“……”
“不知道!”
“不知道?!你竟然說不知道?!”
“那個時候跳得太高興了,下面的觀衆太熱情,于是我就下台和大家一起喝喝,算是與民同樂嘛。哪知道你這家夥一點酒量沒有,随即我就醉過去啦!”
說的倒真是輕松。你醉過去了就不管别人啦?!我真想揪住她那一頭黑如瀑布的長發,一把掼到地上去。這次完全沒有理智的束縛,我也顧不了許多了。可是才剛上去一步,艾琳斯已經邊撲向我的懷中,邊張開了她的櫻桃大口,一口穢物嘔吐在我身上。随即我也被感染了,大口大口的嘔吐起來……艾琳斯一邊吐在我身上,一邊斷斷續續地說:“别忘了,去向默罕默德要雙份小費,這是他當時親口許下的……”
嘔吐完畢,我們都精疲力竭,倒在地上。白天,清洗過污穢也清理過頭腦,我匆匆走到穆罕默德的帳篷。後者果然遵守約定給了我雙倍小費,而且眉飛色舞地告訴我準備炒掉安吉拉,趕她離開,讓我來當商隊的舞娘“頭馬”。這真是算不上什麼好消息,因為我預感到這老家夥還有下文。果然,他提出了加演次數,還想和我簽訂合約,由臨時幫湊變成職業演員,自然,護衛那種肮髒卑賤危險的活計從此也不用插手了——但我隻能拒絕。
因為首先,我不想傷害那個無辜善良的胖女人安吉拉。畢竟她雖然招人讨厭,但是為人心腸不壞,而且這也是她賴以謀生的活計,我怎麼好踩着别人的腦殼前進呢?另一方面,身為男人的自尊不允許我做這樣的事——雖然報酬是客觀的,待遇是優厚的。甚至可以說是享福——但我還是要拒絕。
穆罕默德滿臉惋惜之色,好像他從出生頭一次碰到這樣不識好歹之人,居然放着餡餅不要去啃冷馍。但商人畢竟還是商人,雖然本性和本質都和盜匪相差無幾,不過些微的分野還是有的,那便是公買公賣,絕不強取豪奪。這也是阿拉伯商人向來賴以自誇的公平交易,童叟無欺。盡管被拒絕簽訂合約,穆罕默德無限失望和惋惜,(是替我惋惜,至少表面上是),但他還是愉快地接受了我的選擇,沒有過多的牢騷埋怨和怨恨。隻是祝我身體健康,小心不要被魔鬼撒旦誘惑了眼睛,迷失了正途……笑話,簡直是天大的笑話,我還用擔心嗎?黑暗公主就在我的身旁,而無底的暗黑深淵相信也不會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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