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廟村人愛熱鬧、愛聽戲,逢人辦事上梁待客、孩子滿月、剃鴨尾巴(割龍尾)等一應紅白喜事,隻要不是人數太少都會請“吹響的”來熱鬧熱鬧。
劉廟村鎮上常駐紮的幾家吹唱團,都是河南周口的,他們有一個整齊劃一的名字,都叫徐某國吹唱團。這個“某”就是排行,老大、老二、老三。那徐二國吹唱團的人水平最好,他們一家人演出時就住在車上,車子打開就是舞台,音響設備、電子琴、唢呐、笙、镲、架子鼓等各種樂器,他們可以輪流互換着表演。
有時候,娟子看他們彈電子琴,可以配任意的音樂,覺得非常厲害。他們除了唱戲之外也唱歌,那年猗園前莊的老奶奶去世時,起棺出門時女演員送了一首《敢問路在何方》,慷慨激昂,十分應景,赢得衆人連連稱贊。她不僅能演唱“黑老包”,還會哭靈,小品演得也是一絕。
猗園馬路對面李莊有家人,老了,他們請徐二國吹唱團來哭靈。娟子和猗園的大人們趕去看熱鬧。
那棺材被罩上了花花綠綠的繡着龍的圖案,那塊漂亮的黃布仿佛戲曲裡面皇帝的龍袍。原本烏漆嘛黑的棺材現在像一頂漂亮的“花轎”。那演員接過來一朵挽好的白花,又拿一條白孝布系在額前,音樂響起前奏,她便跪在棺材前開始唱《十二月哭娘》——
叫一聲我的媽媽,不由淚水順腮而下,心中的痛苦難以表達,孩子我沒了親媽。媽媽你回來吧,再看一眼你的女兒吧,臨死之前也沒能陪陪你,今生我愧對媽媽。媽媽呀,我的好媽媽,你想兒念兒死不瞑目,孩兒卻愧對媽媽。
娘為兒受盡苦難,娘為兒常把心擔。娘為兒受十分之苦,兒卻三分也沒報完。媽媽呀,我的親媽呀,想起娘對兒的好,不由孩兒淚流滿面。……
正月裡正月正,聽說我娘病情重。緊趕慢趕來到家呀,我裡親娘啊,我裡受罪裡媽,靈堂擺在正當中。……
她每唱一段便要聲淚俱下地說一段,一直把十二個月唱完。娟子聽着那哭泣聲還有唢呐高亢悲涼的聲音,和路人一起流下了眼淚。
這個唱段非常經典,隻需要換個稱謂就可以唱給不同的逝者。在無數個葬禮上,無數個“吹響的”口中,也有無數個版本。但最感人的一場還是有一次去姑姑劉素清婆家那莊的時候,聽到民間演員唱給一位不肖兒子的唱段。
那演員對老人三鞠躬行禮之後就跪下了,說上幾句話告慰亡靈,她便開始唱和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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