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後,小風蹲在大土竈前燒水準備煮豬食,秋老三在切菜葉子,三妹在洗碗。
“這裡是秋小風家嗎?”
門口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小風即時站起來,“張老師,是我家。”
老三連忙拉了拉牆邊的燈繩,燈泡亮了,又拿過椅子,“老師,坐,坐。”
張老師在地爐邊坐下,“我是小風的班主任,來做個簡單的家訪。”
三妹擦了擦手,略有尴尬,“好,好,就是我們家裡窮,沒有什麼可以招待老師的……大土竈裡火光照着亮堂堂的,就沒開燈,省點電費……”
“不用不用,不礙事,不礙事,這次作文比賽小風得了第一名,你們知道嗎?”
老三笑笑,“知道,知道,都是小伢仔子,瞎寫哩……”
大土竈裡的火光照出來,照在小風臉上,一閃一閃的,張老師看着他,笑道:“那可不是瞎寫哩,真的寫得好,你家伢仔不但學習好,品德也好,樂于助人呢……”
三妹笑了,“你是說的他幫蓮娭毑拎紙的事吧,都是鄰居嘛,沒什麼的……”
“那可不止,他還做了很多好人好事呢……”
小風知道,那是她從自己的日記本裡看到的。
聊着聊着,三妹就和張老師說起了家庭情況。
“分家時就一間瓦房,後來親戚答應借錢給我們做新房,等到地基下好了,做了一米高的石牆,人家又不借了,怕我們還不起吧……”
張老師擡頭看了看,這才發現牆壁上一米以上的部分全都是土磚。
“後來我得了膽結石,又有膽道蛔蟲,痛得我死去活來,我好了,他爸又是腎結石,膽道蛔蟲,蛔蟲鑽膽的時候痛得在地上打滾,幾個大男子漢都按不住……”
張老師點着頭,臉色凝重起來,“那你們的生活開支……”
“平時我就山上地裡幹活,他爸身體不好,隻能在糧店和批發部做點零工搬運,再有就是每年養一頭豬,等年底出了豬,再去交學費……”
說到養豬,三妹說什麼也要拉着張老師去豬圈看看,“剛賒回來沒幾天哩,活蹦亂跳的!”
“年底出了豬,除了留點豬油,其它能賣的全都賣了,我家兩個伢仔确實不容易,跟着我們這樣的爹娘,受了不少罪……”
張老師從豬圈出來,坐在地爐邊,雙眼通紅,一聲不吭。
三妹将切好的菜葉倒進竈上的鍋裡,用鍋鏟攪拌着,“不過我家伢仔确實聽話,掃地挑水,擇菜煮飯,洗衣洗碗,煮食喂豬,沒有一樣不做的……”
張老師聽着聽着,突然雙手捂臉,低頭大哭起來。
老三和三妹一時慌了神,“張老師,你這是怎麼了?”
好一陣,張老師緩過神來,擦着眼角和鼻子,聲音哽咽,“要不是我自己有兩個孩子要養,我肯定幫幫你們!”
老三哈哈笑着,“老師,欠着你們學費,我都不好意思哩!你能教我們小風,已經是萬幸了,哪裡還敢麻煩你其他哩!再說農村裡,不都是這樣過來的麼,興許到了什麼時候,日子就好起來了呢!”
張老師紅着眼眶,點點頭,又伸手抹了一把眼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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