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熱起來,小風在二叔家門口的溪流邊洗衣服。
溪邊一塊長條石闆,曆經溪水長年沖刷,表面已經變得光滑平坦。
他将衣服浸入水中再拎起來,在衣領、袖口和胸前撒上洗衣粉,搓洗一遍,然後卷成一條,放在石闆上用盲槌拍打。
有鄰居經過,停下來問道:“小風,聽說你今年中考了,考得怎麼樣?有高中讀沒有?”
小風在溪水裡漂洗着衣服,“我不曉得。”
“要是沒考上高中,你去幹什麼?”
“我不曉得。”
“要是考上了,你家有錢送你讀嗎?小學中學報到都要賒賬,高中三年,住宿加學費還有夥食費,要不少錢哩!”
小風低頭,用手逗着石闆底下搖曳的水草間遊走的透明小蝦,答道:“這個……我也不曉得哩……”
鄰居笑了起來,“你個伢仔,八零年的吧?十五六了吧?舊社會十五六都做爹了,你怎麼還什麼都不曉得哩?”
小風答道:“我隻曉得讀書,哪裡曉得這些哩……”
鄰居搖搖頭,笑道:“唉,什麼都不曉得,真是個悶瓜仔哪……”
小風回家剛晾好衣服,三妹進來了,“聽别人說中考分數出來了,我們去學校問問吧?”
二人走到學校,一進大門,剛好遇見語文老師。
他見到小風,頓時眉飛色舞起來,叫道:“秋小風!你曉得不,語文總分120,你得了98,全校第一哩!”
三妹聽了,高興地說道:“老師恰了虧老師恰了虧!”
見小風情緒并不高,老師依然滿面紅光,“這次題目偏難,分數雖然不及平時,但你是全校第一,排名在這哩!”
又說:“班主任剛好在家,你們趕緊去問問其他幾門課吧!”
兩人來到班主任嚴老師宿舍,老師也是一改往日裡的闆着臉,高興地說道:“理化綜合你隻扣了8分,考了112,全校第一!數學是106,就英語稍微差點,隻有79分。”
三妹聽着,笑了起來,“老師恰了虧!照顧我家伢仔那麼多!不曉得他有沒有高中讀哩?”
老師的小胡子一翹一翹的抖着,“哈哈哈,怎麼可能沒書讀?加上政治,他總分排名全校第三,縣一中重點班肯定能上!要不是英語拉了點分,上市高中都沒問題哩!”
三妹滿心歡喜,一個勁地說道:“老師恰了虧恰了虧!當初還拿那麼多鴨蛋,拿錢給你怎麼還不接……”
嚴老師一擺手,“诶!說那個,說遠了!都是這伢仔是個讀書的料,要不當初我們幾個老師開會時都說要盯緊點哩……”
正說着,有家長進來問分數,兩人便出了門。
三妹說道:“還有幾個老師吧,你曉得他們住在哪裡不,我們也去跟人家說句恰了虧。”
小風想起數學老師那古怪的脾氣和不苟言笑的表情,有些猶豫,不過還是答道:“我曉得。”
物理老師家門鎖着,旁邊數學老師家的門也是鎖着的。
對面就是英語老師家,一個老奶奶坐在門口。
小風低着頭,不好意思過去。
三妹問道:“你說那個是你英語老師家?怎麼不走啊!”
他硬着頭皮來到門前,還是沒有勇氣開口。
門口的老奶奶扭頭朝裡叫道:“電飯鍋開了!快來……把火打小點……”
“來了……”
出來的正是教英語的宋老師。
老師招呼道,“小風,你們來啦……”
三妹笑着:“老師你們都恰了虧!”
小風低着頭,“老師……對不起……我英語沒考好,隻有79……”
老師笑了起來,“傻伢仔,你對不起我幹什麼哩……隻是你多考幾分,肯定能上市高中哩!”
小風抹了抹眼角,“你給我講了那麼多題,我還是……”
老師笑着,“你是個男伢仔哩……好了好了,已經不錯啦,去了一中好好讀……”
正說着,旁邊的老奶奶喝斥起來,“電飯鍋快要溢出來了!”
老師呵呵笑着,“老人家第一次看到電飯鍋,以為把插頭拔出來一點,火力就變小了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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