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很快,那指頭就被人甩了開來,宣帝不知何時醒來,蓦然站起身倒退幾步,攏住衣襟,神色冰冷地看着他:&ldo;你做什麼?&rdo;淳于嘉頭一回叫宣帝這樣甩開,手足無措地站了起來,腦中急轉,怔了怔才答道:&ldo;方才陛下睡着時,呼吸似乎有些不暢,臣便替陛下解開衣裳透氣,也順便把個脈,看龍體是否受了寒氣。&rdo;宣帝心跳略微平複一些,仔細回想自己的衣服确實并未敞開,淳于嘉的手也的确是在摸脈,這才安心下來,硬擠了個笑容道:&ldo;朕方才做了個噩夢,起來時尚未清醒,吓到你了。朕身體并無大礙,隻是今天有些困倦,你先下去吧,奏折明日再說。&rdo;淳于嘉心知不妙,也不敢再多說,隻行了一禮便轉身出門,打定主意要跑一趟鳳家,問清宣帝到底出了什麼事。踏出殿門時,他忽然聽見宣帝在背後叫道:&ldo;幼道慢走。&rdo;淳于嘉精神一振,回頭便往殿中走去。宣帝已緊緊裹了衣袍,将玉帶重新系上,神色淡然地問道:&ldo;朕倒忘了,方才你是在念鳳景的折子。鳳玄到底是為何要辭官,那折子上怎麼寫的?&rdo;淳于嘉又不好重念一遍奏折,隻好将大意簡單概括出來:&ldo;是鳳玄父母年邁,要他回家去贍養。&rdo;宣帝沉思一陣,臉上慢慢露出個玩味的笑容:&ldo;阿仁的寡母年邁,家中尚不曾代他請過辭;鳳玄既不是獨子,鳳家又不止他一人為官,怎地旁人入朝都無事,偏偏他要辭官贍養父母?朕遍閱史書,不曾見過隔房兄長一句話就能叫皇帝奪了臣子官的,鳳家住在聖人之鄉,怎麼做出這樣昏亂的事來?&rdo;淳于嘉越聽越覺排擠情敵之事無望,索性也就低頭聽着,等宣帝聖裁。宣帝自家兄弟都是為了權勢争得性命也不要的,以己度人,完全看不出鳳景對鳳玄的一片拳拳關愛,冷笑着說道:&ldo;孝悌是治國之本,朕自然不能不許他盡孝,也不能叫他兄長記恨他。這麼着,幼道你回去拟旨,賜鳳玄三進宅元初元年終于過去了。宣帝沿習前世,将自己的新年号定為至德,隻盼着改元以後命運重歸正軌,徹底擺脫成帝的影響……後妃什麼的不說,别總想要男人他就謝天謝地了。宣帝虔誠地在太廟中拜了幾拜,回宮之後又召了入京觐見的宛陵王世子一家在宮中團聚。此時再看那位世子,已是絲毫不嫌他老相醜陋,反倒覺着此人談吐性情都好,人也聰明,有父如此,他的皇孫将來必定也一樣賢明。當然,經過他數月言傳身教,現在皇孫的見識氣度就已遠遠超過世子的其他子女,越來越和他相似。可見父母生給孩子的天資雖然要緊,後天有賢者相伴,有他這樣的明君親自調教才更重要。宣帝看着小皇孫,就似看到了夏朝光明的未來。興奮之下,他也體恤宛陵王世子的心情,放了皇孫平涼王和他們一家六口到慶壽殿單獨相聚。隻是下午衆臣朝拜已畢,皇孫這一走,宣帝又是孤單一人。看着宮裡宮外滿是喜氣的裝飾,和太監宮人面上的歡悅之色,反而倍覺凄清難熬。怪道人都說&ldo;每逢佳節倍思親&rdo;,若是他還有親人……算了,那樣的親人不要也罷。倒是朱煊若能回來過年,此時他們倆正可以去禦花園中飲酒賞雪,怎麼也比他獨自悶在宮裡強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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