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岫無言以對,因為他贊同二牛的看法,鵝是鵝精。
他用賣鵝的錢在蜀城換了幾味藥,歸程時下起了雨。
立秋後天氣炎熱,雨絲帶來了些涼意,落在身上很舒服,他慢悠悠的倚着斜風細雨回家。
他推開院門,腳步蓦然一頓。
細雨裡,有人在他家院中收着曬藥的簸箕,那人聞聲轉身,輕挑唇角,道:“主人,你回來了。”
初岫站在院門口,靜靜看着他,眸目清淡,看不出心中所想。
萬俟琤心裡忐忑,他看着初岫的眼睛,道:“阿琤回來了。”
初岫終于有了反應,他走進院子,走過萬俟琤身旁,開了屋門的鎖,進了屋。
中間沒看過萬俟琤一眼,仿佛他不存在。
雨越來越大,山林被籠罩在一片莎莎的細響中。
萬俟琤站在院中,雨很快的将身上的粗布衣打濕,然後,他對着屋門,跪了下去。
“阿琤什麼都能做,奴隸能做的我都會做,此後一生不離主人身側。”
昔日的将軍在門前深深叩拜,續道:“求主人留下阿琤,求主人,疼疼阿琤。”
雨勢漸大,男人濕淋淋的伏在地上,動都沒動一下,他在等一個答複。
入夜了,萬籁俱寂,隻有雨落的聲音,萬俟琤抿着唇,靜靜的聽着門内的動靜。
他聽到了初岫熬藥時器皿碰撞的聲音,聽到他喝藥時細微的吞咽聲,聽到初岫走到床邊,然後坐下,他知道初岫沒睡,兩個人一裡一外的靜默。
眼前再次出現燭光時,他擡起頭。
門内的少年拿着燭台,垂眸,看他,如同菩薩低眉,渡他。
他勾了勾唇,輕聲喚他:“初岫。”
聽聞洞庭湖近日出了祥瑞,是一條紅色鱗片,長的十分漂亮的魚,不少人見過,許多文人墨客為其題詩。
劉堯泛舟遊湖,趴在船舷往下看,脖子都酸了也沒看到半條魚。
他坐起來,捏自個兒的脖子,向身旁跟着的小厮抱怨道:“哪來的魚?就算是有,聽他們寫的那詞,聽着像錦鯉成精似的……”
他的話突然止住,扒着船舷往前看。
前方停着一條船,有個俊秀男子正坐在船邊喝着酒。
初冬的天氣,他守着一個紅泥小火爐,在湖心取暖,一個身材高大的人影從船艙出來,将披風裹在他的身上。
那人微微側過身,劉堯看清了他的臉,心裡一驚。
俊秀男子先看見了他,眼睛亮了亮,他站起來,沖他招手:“王爺,好久不見了。”
劉堯将船靠了過去,還禮,笑道:“果然哪裡有熱鬧哪裡就有你。”
他掃了眼萬俟琤,道:“這位是?”
初岫拉着他坐下,彎着眼睛說:“是家裡的奴隸。”
劉堯立刻會意,挑眉道:“這奴隸也就你用的起。”
初岫輕笑了聲。
與劉堯分别,初岫喝的有些多了,閉着眼睛,張開手,道:“阿琤,醉了,抱我。”
萬俟琤将他抱起來,帶進了船艙,将他摟在懷裡,輕輕親吻着他的臉頰。
初岫被他弄的癢,笑着躲他。
萬俟琤貼着他的臉,輕聲說:“初岫,過去那些事……”
初岫抱着他的脖頸,親着他的唇,醉意朦胧,道:“是是非非,懶辯說。”
這世上的許多事,少想一分,就少一分的難受,懶一點,輕松一點,便多了許多快活。
洞庭湖今夜是個晴夜,無人掌舵的船停在湖心,晃動着蕩起水波,将湖中的星子打散。
初岫被阿琤壓在身下,望着彎月下透透亮亮、淺淺薄薄的那絲流雲的褶皺,攀附着他的脖頸,喘息着小聲要求道:“明日去峨眉看猴子。”
阿琤撞散了他的尾音,溫聲道:“好。”
好生享了今夜,明日航船遠行。
去遊一遊,這盛世,風月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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