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輕叩門,裡頭傳來低沉平靜的聲音詢問:“門外何人?”
“爹爹,是我,蓮兒。”賀蓮房将手覆到門闆上,輕聲回答。
裡頭沉寂了好一會兒,才又問:“所為何事?”
上官氏從乍一聽到賀勵的聲音便十分激動,她絞扭着帕子,想說話又不敢,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蓮兒,老爺他……”
“女兒潛心禮佛三年,有些問題不大明白,特地來請教爹爹,以期能夠共同探讨佛理。”
賀勵很顯然是沒想到她會是這麼個回答,沉默了片刻,廂房的門便吱呀一聲被打開了。
他一如賀蓮房記憶中那麼俊秀挺拔,溫文儒雅,隻是鬓邊多了許多白發,再也不是當年娘親活着的時候那樣意氣風發了。此刻他看着她,眼神慈愛溫柔,還是記憶中的父親,隻是……賀蓮房垂下眼,看了一眼上官氏:“二夫人,可否麻煩你在這裡稍等片刻,讓我與爹爹說幾句話?”
在賀勵面前,上官氏隻怕自己不夠端莊不夠大方,對嫡出的子女不夠好,哪裡會拒絕?忙道:“不麻煩不麻煩,我便在這院子四處看看,你們父女多年未見,應好好聊聊。”
賀蓮房對她感激一笑,踏入賀勵的廂房。房子擺設十分簡單、幹淨、整潔。案幾上放着厚厚一摞經書,一支軟毫筆擱在硯台上,宣紙墨迹還新,想來賀勵方才正在寫字。
父女倆在桌旁坐定,賀勵注視着賀蓮房,女兒長大了,出落的愈發美貌的同時,和亡妻也越來越像了。“怎地突然想來和爹爹探讨佛理了?”
賀蓮房不答反問:“蓮兒跪坐佛祖身前,曾有不解,假使千百劫,所作業不亡,因緣會聚時,果報還自受。不知爹爹可否為蓮兒解惑,此句何意?”
賀勵稍稍沉吟一下,便道:“此句出自《大寶積經》,意思是講,無論過了多久,善業惡業都不會随着時間的流逝而消亡,善惡為因,得機,便會感受到善惡果報。”
“如是我聞,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那麼,若是後悔慚愧,是否便可消業?若是待業往生,到達極樂淨土,這惡業是否便會随之消弭?”這其實算是詭辯了,因為佛家的空觀和果報看似頗為矛盾,但其實卻是相輔相成,焦孟不離。
“這……”
“是日已過,命亦随減,如少水魚,斯有何樂?當勤精進,如救頭然,但念無償,慎勿放逸。爹爹在相國寺三年,可有參透?”
賀勵無言以對。這三年來,他日夜沉浸在喪妻之痛中,吃齋念佛根本無法慰藉他的傷痛。賀蓮房口中所說佛語,他雖明白其意,卻根本做不到。
“若是惡業不消,便是報應不爽。苦樂之地,身自當之,無有代者。爹爹還不能明白嗎?”她已經說得十分之委婉了。惡業既然無法消除,那逝去之人便無法回來,已有的傷痛更是無法忘懷。但是,人活着一天,便要努力一天。活着,但不僅僅隻是活着。那樣的話,人與草木又有何分别?賀蓮房上一世是真心向佛,對佛經可謂鑽研甚深,可她忘了,若是無法保護所愛之人,便是自身成佛,又有什麼樂趣?“衆生蒙昧,才有佛。佛之涅槃,才有警示。但念無常,慎勿放逸。爹爹不僅僅隻是爹爹,還為民,為臣,為人子,為人父。”
若非她以佛理相說,怕是爹爹根本就不打算見她的。上一世也是如此,他終其一生,都因為喪妻而郁郁寡歡,待在相國寺,什麼都不顧。便是弟妹橫死,也不曾出現過。所以賀蓮房對父親是有怨的,若真是說起來,她和父親是一起辜負了年幼的弟妹。如今再世為人,她想和父親并肩,為弟妹遮擋風雨,讓他們一世無憂。
見賀勵神色松動,賀蓮房知道他心中仍在猶豫。便起身,盈盈下拜:“若是爹爹不棄,便陪蓮兒出去走走可好?”
她是賀勵的掌上明珠,他如何舍得拒絕?
于是父女倆走出廂房,正在院子中等待的上官氏見了,連忙湊上前來行禮:“見過老爺。”
當初是徐氏做主,借着讓上官氏入府做客的名義,在賀勵的茶水中放了藥,迫使他和上官氏有了肌膚之親,從而将人納入府中為妾。若是賀夫人不死,賀勵對上官氏心中有愧,定是溫和以待,畢竟入府為妾并非上官氏本意。可妻子便是因此而終,他無論如何也無法給予上官氏好臉色,便隻淡淡嗯了一聲。
上官氏神色落寞,父女二人權當沒有瞧見。一路行走,皆是無言。相國寺建在燕涼郊外,景色美妙宜人,香火又旺盛,來往上香祈福的人非常多。三人慢行,便走至了藏經樓。這裡雖不許香客靠近,但賀勵與住持是莫逆之交,又是承皇上的吩咐,所以他在寺内暢通無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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