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是因為外間流言蜚語,姚将軍和郭将軍何必傷了和氣?”張興微微一笑,随即氣定神閑地說道,“其實也是我之前在各家赴約的時候喝多了,這才不自量力吹噓過了頭,以至于别人心裡犯嘀咕。我自幼借書讀經史,又跟着幽州老軍學習武藝,固然從未松懈過,可終究所謂文武兼修,不過修了個毛皮。要說文,大帥随行之李十二郎、王少伯、孟浩然、杜子美,全都是個中翹楚,多年來薦舉之人更是多如牛毛;要說武,大帥在雲州代州提拔的羅盈、南霁雲、侯希逸三人,都是武藝精絕,而如代州軍兵馬使段廣真,更是軍陣娴熟,治軍嚴謹,就連王忠嗣王将軍,也一度為大帥委以重任。至于我這文不成武不就的,也就是一時管不住自己的嘴胡亂吹噓一二,卻不敢和那幾位文武相提并論。”說到這裡,張興方才猛然擊掌,仿若這會兒才恍然大悟一般:“說起來,如今大帥節制隴右,何不上書調了段将軍他們過來!”“奇駿也不必妄自菲薄。你随我多年,我對你亦是深信不疑。至于調人之事,不必多說了。”大比結束之後,張興在杜士儀面前說的這番話立時傳遍了鄯州軍中。上上下下的軍将除卻某些死腦筋的或是性子死硬的,其他的都不得不考慮一件極其重要的事。張興那樣的武藝,都隻說自己是半吊子,而其所言的文人雅士也就罷了,可那些軍中後起之秀既是皆為杜士儀提拔,倘若杜士儀真的上書調從前的親信到鄯州來,那時候他們這些非親信的外系還有什麼機會?自從榮王兼任隴右節度大使之後,真正執掌節度事的隴右節度副使任期不定,又長又短,可杜士儀是朝中有人的,若是和這新任節帥對着幹,會不會重蹈郭英乂的覆轍?千金買馬骨一連數日,整個鄯州仿佛在之前連番事端之後一下子平靜了下來似的,一切都古井無波。前去勘察赤嶺立碑之地附近山河地理的李佺尚未回來,而鄯州各軍之中也一片安靜。杜士儀派人去探望了卧病的鄯州都督府士曹參軍事曹謙琉之後,得知此人心疾因為救治及時,靜養個十天半個月就能重新理事,少不得讓人送去了一些藥品絹帛,權充慰問。盡管隻是小小的心意,可厚待下屬的上司自然受人歡迎,再加上杜士儀在發放暑日的補貼上,屬官和屬吏一概都給,更是人人欣喜。這一天,他早起升衙理事之後,在回明心見性居的路上,就被赤畢攔住了。這位跟從他年數最久的心腹從者行過禮後,便上前低聲說道:“郎主,之前之所以能夠抓到郭英乂手下那四個人,是我說動了郭英乂麾下的兩個旅帥。郎主就任隴右節度副使的時候,我本想帶他們前來拜見,但那會兒門庭若市,我思量着稍稍晾一晾他倆也不是壞事。如今一轉眼便是二十餘日,他們倆已經耐不住性子了,郎主可能撥冗一見他們?”聽得此言,杜士儀思量片刻便點了點頭:“既是軍中旅帥,昔日能夠揭出真兇,也是他們有功,那就見一見吧。”盡管他點了頭,但赤畢卻是到下午申時,方才把兩個人帶到了他的面前。和張興那樣雖則膚黑,卻儀表堂堂的魁梧漢子不同,兩人乍一看都是其貌不揚,一個馬臉,一個身材低矮。見兩人畢恭畢敬地報名行禮,一個自稱陳昇,一個自稱馬傑,杜士儀便颔首說道:“此前能夠讓真兇授首,你二人自有功勞。”“為大帥效力是分内之事,不敢當功勞二字。”陳昇連忙應了一聲,盡管此前準備了許多話想說,可這會兒卻隻覺得說什麼都不合适,後背心甚至急出了滿身燥汗。他深深吸了一口氣,這才小心翼翼地說道,“大比之日,大帥所用掌書記張郎當衆大展神威,軍中上下議論紛紛,甚至還有人憂心忡忡,擔心大帥用外人,而不用咱們河隴本地人。昇雖不才,願為馬骨!”這樣赤裸裸的表明心迹,一旁的馬傑顯然沒有料到。他又驚又疑地側頭盯着同伴看了好一陣子,想想這家夥這幾天醉酒時說的話,他登時恍然大悟,幹脆屈下單膝跪了下來:“大帥,我隻是個粗人,之前向赤郎揭發那四人,也是因為他們殺害袍澤,罪不容恕,并沒有挾功升遷的意思。而且,我和陳昇都沒有什麼大本領,平素在兵卒中間,也就和他們父兄似的,打仗的時候從沒立過什麼了不得的功勳。陳昇隻不過是一時口快,别無他想,還請大帥不要怪罪他!”杜士儀見下頭這兩個小軍官陡然之間你眼瞪我眼,馬傑拼命在那給陳昇打眼色,而後者卻耿着脖子不肯收回前言,分明意見不統一,他不禁笑了起來。見兩人因為自己這一笑,反而更加噤若寒蟬了,他便收起了笑容。“鄯州都督府,也就是隴右節度使府,從前有府衛五百,為節度使親衛,出外時為儀仗,平時則備不時之需,彈壓軍民,自從前任範大帥離任之後,上上下下的府衛難免有人心懷憂懼,我看精氣神都大不如從前了。你二人既然一個說願為馬骨,一個說能夠被士卒當成父兄,我就把府衛交給你們。”此話一出,兩個人全都愣住了。陳昇已經四十有三,在鄯州軍中父子相襲吃這一碗軍飯,已經有三代,可自己從軍二十三年卻還隻是一個小小的旅帥,所以這次才把道聽途說的千金買馬骨這麼一樁典故都搬出來了。而馬傑比陳昇隻小一歲,和陳昇從小毗鄰而居,娶妻也無巧不巧地娶了一對姊妹當了連襟,剛剛是生怕杜士儀因為陳昇的不自量力而雷霆大怒,沒想到杜士儀竟是直接把府衛大權交托給了他們!呆呆愣愣的兩人足足好一會兒,方才慌忙行禮應喏。馬傑更是忍不住讷讷問道:“大帥信賴,我二人感激不盡。可是……可是府衛重任,緣何不委之以身手矯健忠心耿耿的赤郎?”“你們不是說,别人都擔心我這個隴右節度副使重用親信,不用河隴本地人嗎?”杜士儀反問了一句之後,見兩人頓時啞然,他便站起身來走到兩人跟前,微微一笑後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吩咐道,“我給你們一個月,若是能夠把府衛整頓出一個樣子,那麼,便立時授實任,否則,你們倆從哪裡來,回哪裡去……不,應該說你們離任一個月,旅帥之職應該早就有人頂了。是否會兩頭落空,就看你們能不能全力以赴!”馬傑立刻應道:“大帥放心,我們一定會全心全意,絕不會讓大帥失望!”而最初嚷嚷着要當馬骨的陳昇,反而在躊躇了片刻之後,這才毅然決然地說道:“承蒙大帥不棄,我們要是幹不出一個模樣來,那便自己卷鋪蓋回去種田!”杜士儀任用陳昇馬傑統領鄯州都督府暨隴右節度使府府衛的消息,一經傳出,自然引起了不小的波瀾。一經打聽,旁人方才知道,兩人是主動找杜士儀心腹從者赤畢自薦,而赤畢則是把他們引薦給了杜士儀,最後他們這兩個還曾經在郭英乂麾下幹過的家夥,竟是輕輕巧巧就得到了這樣的心腹要職。一時間,不忿者有之,不以為然者有之,而怦然心動者更是不少。就在這等人心浮動思變的時刻,遠道而來的吐蕃使臣終于來到了鄯州。鄯州地處河隴之要沖,與瓜州甘州肅州涼州等河西之地一樣,最是吐蕃觊觎之地,往年戰事從未少過。當杜士儀看到那個領隊的吐蕃使臣時,他不禁挑了挑眉,面上露出了一絲笑容。還真的是老相識了,這不是當初他任成都令的時候,見過的那個年輕吐蕃貴族那囊氏尚青嗎?時隔将近十年,當年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後生青年,現如今也已經三十出頭了,一身華服再加上衆多随從,看上去竟是頗有幾分派頭。甫一相見,尚青并沒有第一時間認出杜士儀來,直到杜士儀似笑非笑說了一句天涯何處不相逢,在年輕一輩的吐蕃貴族中,可以說是漢學最好的尚青登時為之色變。盯着杜士儀仔仔細細打量了好一會兒,他不禁倒吸一口涼氣,竟是結結巴巴地說道:“杜大帥當年……可是在成都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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