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晏道:“與你在北漠相處的兩個多月,我是失憶了,卻從沒有失去過自己。從某種意義上說,那段時間的我是這五年來最輕松、最少責任與束縛的,我會珍藏那段時光。我希望你明白,我們并非因為雙雙失憶才走到一起。”
“我知道。”阿勒坦嚴肅地道,“是神旨,是宿命,是命中注定,你是我行過婚禮的伴侶,是北漠唯一的可敦。”
蘇晏愧疚道:“可你卻不是我唯一的額日。”
阿勒坦沒想到,第一次聽他叫自己‘額日’,竟是在眼下這連敬個酒都雨露均沾的時候,簡直令人悲喜交加。
蘇晏從阿勒坦手中拿走牛皮酒囊,對着嘴喝了幾口,補充道:“我說過,我是大銘的蘇晏,也是你的烏尼格,你不變,我不渝。”
他把酒葫蘆捧到荊紅追面前,看着對方仰頭喝下自釀的紅曲酒,溢出的澄液滑過咽喉,像劃破湖面的劍光。
“阿追,我最後一個敬你,并非覺得你不夠重要,而是你太好了。好到支持我的一切決定,好到可以讓我為所欲為,但我不僅僅是因為你足夠好,才與你在一起的。”
“那大人又是因為什麼?”
“因為我喜歡你。”
蘇晏轉身環視其他人,“這句話我羞于對你們所有人說,因為這遠遠超過了我原本的認知範圍,突破了我出生幾十年來形成的道德規範與底線。但世事難料,我們之間——我與你們每個人之間,就這麼一步步走到了眼下這般局面。也是我心軟,誰也無法棄之不顧,哪份情都無法狠心割舍。可如果我真的能夠心硬如鐵,難道就不能割舍你們全部麼?”
此言一出,所有人心底都凜然一震。
“一直都是你們在逼我,除了阿追。逼迫我接受,引誘我動情,現在又逼我做出取舍與選擇。你們總說自己才是真心實意的那個,其他人要麼不懷好意、要麼不适合,那麼你們是想要我聽誰的?要我如何抉擇?
“我說過十日之後給你們一個交代,如今我想好了——為什麼我非得按你們要求的,必須選擇其中一個呢?我可以誰也不選。”
“當我實在沒法把任何一個人踢出局時,”蘇晏朝這六個與他關系匪淺的男人灑然一笑:“至少我可以把自己踢出局。”
朱賀霖的臉色率先作變。一股多年前感受過的恐懼的寒意,再次爬上心頭:
若我不做大銘臣民,完全可以漂洋過海,去開辟新的航線,去探索這個時代尚無人發現的新大陸。東西南北,随便我走,這個世界比你們想象的大得多,也精彩得多。要是實在走不脫,把我逼急了,我也可以抛棄這具皮囊,讓靈魂重新投入另一個時空,重新轉世,或者煙消雲散。反正是我自己的命,我想怎麼用,就怎麼用,誰能主宰我?
是時隔太久忘了嗎,藏在面前這副看似玲珑柔順的士子身軀内的,是多麼大逆不道、驚世駭俗的靈魂!
“他年當為聖天子”,自己即便當上了皇帝,又如何?皇權可以壓制天底下任何一個人,唯獨奈何不了他!
朱賀霖失聲叫道:“你不準走!朕會封鎖國境線,封鎖所有出海口……更不準自尋短見!你要是再說‘抛棄皮囊’這種鬼話,朕就……就……”
“就殺了我全家?”蘇晏笑了,“倘若我連自己都不顧,還顧得了全家?”
朱賀霖握緊拳頭,神情悲憤,後槽牙咬得咯咯作響。景隆帝走過去,伸手按住了兒子的肩頭,是無聲而有力的安撫。朱賀霖逐漸平靜下來,恨然不語。
沈柒想起了那一天,同樣在這座院子,這棵桃樹下,他逼問蘇晏:皇帝私訪,你是在哪間屋子,如何接的駕?
蘇晏亦是說出了類似的令人心中生寒的話語:七郎,你說我的靈魂為什麼要來到這個世界,為什麼要遇上你們?是不是老天為了讓我認清自己軟弱的本性?倘若有一天,我能回去,這裡的一切是否就會恢複到它本來的模樣?
回去……莫非死亡于他而言,就真是回歸了家鄉?
沈柒一把握住蘇晏的手腕:“你說你有預感,再也回不去了!”
蘇晏苦笑:“我也知道可能性渺茫,并不抱回去的希望。但我至少可以選擇自己的生活方式,而不是整天提心吊膽你們之間誰又收拾了誰、誰又想殺誰,後半輩子永無甯日,對吧?”
我并不在意你在不在意。隻是想告訴你,我對所有不能選擇自己的意願、隻能被迫去接受的事情有多麼深惡痛絕。的确,我無法抵抗強大的力量,但至少可以決定自己的生死——如果連這個都不被允許,那就太惡心了。
似曾相似的感覺,令阿勒坦想起烏尼格在寝殿窗台上懸空而坐時說的那番話——若我有足夠的能力,就去改變世道;若是沒有,我不願生活在那種世道裡成為被踐踏的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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