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出京,精銳馬隊于大帥中軍先行,步兵輕裝随後,而辎重等皆走沿江水路。
國朝之初的百戰虎贲,遠不是後來那些乞丐一樣湊數的軍兵可以比拟。打仗意味着軍功,意味着皇恩浩蕩多賞幾畝地,多賞布匹錢糧。大好男兒之前程富貴,皆在賊酋的頭顱。
運送辎重器械的船隊,從京師水路出發,過長江過淮河,一直往北。
六月夏日,炙熱的陽光打在浩蕩的淮河水面上,滾滾江水此起彼伏的波浪之中,似乎帶着陣陣金光。
沿岸,無數農田碧綠如翠,一眼望不到邊際。
淮河水流淌千年,孕育淮河兩岸,養育無數英雄豪傑。從大漢群雄,到兩宋豪傑,再到如今的錦繡大明,代代男兒自強不息,心比天高。
江面上浩大的船隊看似緩緩的前行,微風吹過戰船了望塔上的大明旗幟,迎風飄揚。兩岸,無數在田間的農人,停住手中的活計,遮目眺望。
那些赤腳的孩童,不顧大人的阻攔從田中跑出來,沿着堤壩跟随戰船前進的方向,迎風奔跑,嘴裡大聲呼喊。
“大明!大明!”
清脆嘹亮的童聲,被風那麼一吹,吹得好遠,卻沒吹散。而是把這些聲音擴散到江面上,圍繞着戰船回蕩。
“哈哈哈哈!”
曹國公李景隆站在船頭,望着兩岸景象,聽着若隐若現的歡呼,豪氣大發,仰天長嘯。
傅大帥還是給了曹國公些顔面,坐鎮後隊押運物資,不必忍着身上的痛楚,在馬背上颠簸。
“這是淮河中遊,再往前到了下遊,就是本公的老家!”
笑聲過後,李景隆望着前方的景象,語氣有些感歎的對身邊衛士們說道,“當年,祖父攜父親,從老家去滁州投奔皇爺。祖宗保佑,我父祖,十餘年中披肝瀝膽九死一生,方成就了不世的功業,給李家掙下潑天的富貴!”
他身後那些老兵衛士等,俱都是他李家的世代家丁,其中有頭頂白發年過五十者,聞聽此言已經是熱淚盈眶。而那些年輕人,則是按着腰刀,神色鄭重之中帶着絲絲憧憬。
一老兵緩緩開口,語氣有些哽咽,“那真是,九死一生,死人堆裡打滾,閻王殿上遊蕩!某當年追随老家主時,老主人不過束發之年,滁州血戰砍斷了兩口刀,被戳破了三副甲,依舊立于城牆之上。以大帥義子外甥之身,沖殺在最前,三軍效死,賊人膽寒!”
李景隆的身體微微顫抖起來,似乎在老兵的描述中,看到了父親年輕時馳騁疆場的英姿與豪邁,鐵血與悲壯。
“天妒英才!”老兵繼續哭道,“老主人英年早逝!”
“别哭,還有我!父祖已逝,李家大任在我一身!”李景隆依舊看着前方,肅然說道,“此次出征,我雖為随軍參贊,但也不會堕了李家的名頭,堕父祖的威名!”說着,微微一笑,“我李家世代勳戚,身受皇恩,以後免不了出兵放馬,征戰四方。李家人喝淮河水長大,絕沒有孬種!”
說到此處,李景隆輕輕擡頭,幾隻水鳥在船頭盤旋。
“弓來!”李景隆大喝一聲,邊上衛士已經送上弓箭。
一身魚鱗鐵甲的李景隆矗立船頭,迎着耀眼的陽光,微微閉眼,箭枝穩穩的指向天空。
嗖地一聲,氣貫長空。射出的箭如流星,飛翔的水鳥之中,最肥大的那隻應聲而落。
“家主神射!”衛士們轟然叫好。
“哼!”李景隆收弓站好,滿是傲然,“為參贊?不過一時權宜,總有一日叫天下知道某的手段!”說着,背着手站在船頭,朗聲開口,念道,“青海長雲暗雪山,孤城遙望玉門關。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
“好詩!”衛士們轟然叫好,其中一從小陪李景隆長大的侍衛,大聲贊道,“家主真是文武雙全,俺大字不認識幾個,可是聽了家主的詩,覺得腔子裡的血都熱了,恨不得跟着家主馬上提刀殺賊!”
頓時,李景隆臉色一紅,有心說這不是他做的詩。但是轉念一想,也沒必要和手下這些大老粗解釋。
咚咚咚,甲闆上傳來腳步,一水軍千戶跑了上來,大聲禀告,“公爺,前面到了懷遠渡口,可要停泊片刻,補充些幹淨的清水!”
“稍作停留,不可耽擱!”李景隆正色開口,“傳本将令,除必要人手之外,所有軍士不得下船,違令者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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