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少,少主的話中有個前提,就是那人确實去投了軍。”珍娘含笑解釋道:“隻消确定了這個,再能确定此人又不在名錄内,蕭泓就能以此去拜訪負責征兵事宜的薛将軍了。隻消做的巧,也好與蕭夫人呼應。”
“這裡說的薛将軍,永固王妃的兄長?是蕭夫人今日要去拜訪的将軍府?”小六側頭詢問。
聽得江暮提到征兵事宜,言耀輝心裡稍有些清明,民間曆古以來就有‘好男不從軍’的說法,不是軍戶或者實在不得已,平民百姓絕少有資源從軍的,如今更甚。軍功難立,前程渺茫,在貧瘠之地尚難征兵,可想而知,在富庶的京城中征兵,應該更是難上最難。言耀輝也轉目看向江暮,确認道:“依你所見,那人要是去應征,當真會被擒下?”
“要是沒有發生鸠殺一事,可能不會。現在隻怕肯定會。”江暮淡然道:“以忠義之名,群集一起,‘江湖’根植于民間,素來得曆代朝廷戒慎,對其若以制約,常有反複;循序漸進,卻又此消彼長,永遠不會消弭。”雖根治不得,卻大可以利用,地方門閥權貴多常借以官家勢力打壓江湖勢力,仇怨由朝廷擔負,門閥所供養的幕客出面施與恩惠,借以‘義’之名,整編勢力歸己。”
二十年的明争暗鬥,這些伎倆早被江氏看的膩味了,若不是為了撒大網拖大魚,一舉成事,誰個把這些伎倆放在眼中。隻是,這種伎倆雖然無甚新意,但隻消有些路數,成事卻也不難。
看着習以為常的江暮,言氏父子頓時無語,江氏在塞北這麼多年究竟是幹了什麼了?真讓人不安心。
“招安是招攬江湖人最妥當的方法,隻要能有晉升,誰個不願意将自身所學賣入帝王家呢。隻是,朝廷下達是大局,很難在細節上斟酌,最易操縱。”珍娘道:“若有心人想要亂事,借江湖草莽為避禍端投軍報國之際,予以設罪下獄,來挑起朝廷和江湖之間的恩怨,絲毫不為奇。三少不必嘻嘻琢磨,此事至少有五成把握,以蕭泓的見識,應該會予以利用。”
言耀輝點頭,他明白了,江暮提議他舉薦,并不是指舉薦此人,而是舉薦此事。若江暮所言成真,謀劃得巧,未出師,再立一功,也不無可能。當然,蕭泓能更進一步,對江氏,對言家,都全無壞處。
全家在解析時局,一旁隻聽了三分的銘文出去尋來了筆墨紙硯,靠着幾邊,鋪好宣紙,滴了點點茶水細細研磨着。本來挨着江暮的言家小六托了桌上一盤果子,靠了過去,捏了一個小梅子你一口我一口吃得歡。
旁觀者銘文一舉一動,珍娘領悟着耀晴和銘文這對名義主仆的深切情誼,珍娘為耀晴有銘文這樣的人兒一同陪伴在北地,衷心歡喜。
昨日催促蕭泓離京返營,隻不過是針對蕭泓返京後一再煽動,擴大流言,如今,隻消蕭泓收斂言行,去留則并無大礙。接過銘文細細蘸勻墨汁的筆,言耀輝另一手輕輕摸了銘文的腦袋,在他言家人眼中,再如何成長,銘文依舊是那個小饅頭。
時不待我,收斂了感慨,言耀輝将銘文所述那日所談中的名姓,暫住所在,一一記錄下來,再稍稍斟酌了言辭,片刻就擱下筆,将寫好的信紙先遞交于父親看了,确定沒有需要再修改的,這才封了口。
此信需得盡快交于蕭泓去,該差遣誰呢?和銘文分享梅子的言家小六遞了個眼色,心肝兒玲珑剔透的銘文出去招來了趙魁。在江氏中,趙魁能屈能伸的脾性,是外遣辦事最得宜人手。
一應安排妥當,江暮和言耀輝出門了,今天将是忙碌的一天。目送三哥、江暮一離開,言家小六立馬招人去取身爽利的輕衫來,一旁雀躍不已的銘文也連忙去準備出門的行頭。旨意已下,觐見之後,就算特别招留,也需得離開京城了。難得千裡而來,卻沒有将王城逛遍,實在不符合言家小六的性格,而且,母親交代了不少事情得趕緊辦理,可别耽擱了。
端着茶水,言茂垂着眼簾當作無視,萬千子民的京師中,誰個當真認識他家小六,人,千萬别把自己太當一回事,小孩子家家,好生去玩兒吧。何況,與其擔憂從不吃虧的小六,他更關念小三此行。立足于世,皇權固然不能拂逆,世道俗習和士林才是吃人不吐骨頭的根源,化解官學、私學目前困境,耀輝此行需得步步為營,精心運籌。
眼瞅着六少銘文出了府門,一應江氏人等将勸誡的話滾在嘴邊,無不又咽了回去。雖然少主成親不過兩月,在江氏,誰個當家,已然昭昭。随着其後,扈從們謹守六少的吩咐,不遠不近的尾随着保護。
曙日東升,玉漏滴瀝,蕭大人的轎乘趕到宮門。
宮門外百官雲集,以往寒暄,帶以歸休為話頭,如今事态複雜,反倒沒有一個以隐退歸休為話頭的了。
同朝為官,總有幾位性情爽直诙諧的大人,拱着手圍聚迎向落轎的蕭大人,笑道:“大人,您能不能約您親家說說,選個好日子将婚事定下,也好斷了言家再折騰的心思。再折騰下去,大家可撐不住啊。”昨日江氏拜訪蕭府,已成今日私聊的好話頭。
不管如何,緊随大溜,方不會出挑,此時此即,與其他大人們站在一起更穩妥。
也是,照眼下時局,除了些居高位置閑職的,朝堂上其實并沒幾位大人的處境輕松。想到這裡,蕭大人脫出是非之局的焦慮,心境豁然了許多,昂首上了官轎,往宮門去。
目送夫君離去,蕭夫人轉身回了,時辰頗早,還沒到出府走動的時候,待得言宅接完了旨意再去,順便還可探聽一二。
随着母親,蕭泓轉身也回了。目前他有被勒令在家思過的名頭,就算想要出京回營,也需先得往兵部報備,依照形式,若是不賣點乖,弄些兒巧,怕是暫且回不了營。耀輝所言沒錯,這般折騰,次數多了可就不妙了。隻是,這會兒,衙門還沒坐堂,還得再待會兒。看着回了府門的母親、長兄,潛心學着如何當家的蕭二公子連忙跟上。在想長進,也得慢慢來不是。
恭送了主人們,蕭府上下開始了一天的忙碌。同時,此時此際,内城言宅上下早已忙碌得連軸轉。聖眷榮恩,榮耀自然非同尋常。
事關皇家威儀,懈怠不得。門口的大石獅是來不及搬回來了,急忙将園子中花期正威的花草裝盆,将門裡門外妝點得繁花似錦,江氏侍從排序兩側,這些日子來,大家都随着禮部委派來的儀制司老屬員見習了禮教,對即将的實踐,倍有信心。
撩起轎簾,途徑的大人們看向用大小花盆将門裡門外堆徹得花團似錦的“言宅”大門,無不眯起了眼。世道法度森嚴,在京城中猶勝一籌,不談其他,獨說建築規制,規制更是嚴謹至一礡一瓦,如此一棟曾經的皇親府邸,當真是一介員外郎可住得住麼。其中究竟深含着何等意思,可得好生權衡斟酌才行。
介于最近以來,上面的心意詭異,京中局勢紛雜,連帶着當真出現了血腥氣息,言家阖家齊心做好“全是别家的做,自家沒半點過失”的準備,放低姿态,便以将所有過失全部推搪在造謠生事的士林和貴胄公子們那頭。
面南背北,立于院中的宮使做好宣讀聖谕的準備。言茂率領子弟規規矩矩三拜九叩,首先在行止上,不留話柄,堅決将妄悻之名擋在感觀之外。
可惜,阖家的低姿态并沒有引起特别的效果,前來頒旨的内官并沒有預期中的傲慢和拿大。也是,那場暴風驟雨之後,受到清洗的内廷之嚴厲遠勝于朝堂,深宮高牆内,不知多少内官轉瞬在責杖下隕了性命,由得小門拖出去燒作灰燼,遞補上來的,哪個敢不謹慎小心,沒人知道祥和的表面之外,又将是何樣未來。
旨意和預想的基本一緻。給江氏的旨意中,指定了明日吉時進宮謝恩;倒是頒給言家耀輝的那份就有些诙諧可趣了,其中除了對揚州言耀輝憂君憂民大加贊許,更是将“教子有方”的言茂好好贊譽了一番,還為早早過世的言家夫人加封了恭人诰命。連番的贊譽之詞,刺激得言茂父子無不歎服,宮廷中人的涵養确實比民間小戶人家要厚實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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