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走到門口,指了指後面的山坡,做了一個垂釣的姿态。方駿點頭,順着屋後面的小路而去。山後果然有個水池,水面兩三畝開闊的樣子,冒出一些荷劍來。靠岸邊有一個木頭和茅草搭的小屋,一根竹竿伸出來,魚線落下去。方駿走過去,卻見楚朝陽坐在一個小馬紮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漂子。白色的漂子浮在水面上,動了一動,又動了一動,楚朝陽猛然提起,一條銀白色的小魚閃到半空中。楚朝陽輕手輕腳将魚鈎取下,小魚放旁邊的水桶,裡面已經有三兩條在遊動。&ldo;好閑心。&rdo;方駿開口。楚朝陽沒理他,将魚鈎清了清,重新做餌釣,再丢回水中。方駿左右看了看,将空着的一個馬紮拉過來,坐到水桶的另一邊。他摸出煙盒,抽出一根遞給楚朝陽。楚朝陽搖搖頭,&ldo;戒了。&rdo;能戒煙的人,什麼大事幹不成?方駿佩服了一聲,自己含了一根。&ldo;準備在這邊呆多久?&rdo;他問。&ldo;看心情。&rdo;楚朝陽回答。方駿點燃煙,慢悠悠噴出一口,笑了一下,&ldo;沒想到咱們還有這樣心平氣和聊天的時候。&rdo;楚朝陽不和他廢話,将魚竿調整了一下位置,再次化為雕像。他不開口,方駿也不說話,兩人默默地坐着。身邊是漸次冒頭的新草,水面上有一圈圈的小漣漪。漂子動了動,這次拎起來,卻空無一物,餌料卻不知所蹤。楚朝陽重新整理鈎子,上魚餌,換了個方向下魚線。方駿抽完一根煙,将煙頭擰滅丢旁邊的垃圾袋。楚朝陽問,&ldo;你來這裡,就是為了抽煙?&rdo;方駿笑一下,從懷裡摸出一張帖子。大紅色的封面,金色的狂舞字體,某某論壇第一屆暨婚宴邀請展示賽。他道,&ldo;來給你送個帖子。&rdo;楚朝陽将魚竿放下,伸手接了,翻開。隻看了一秒鐘,他将帖子随手放旁邊的泥地上,再不多看一眼。&ldo;屆時平城排得上名号的餐飲單位都會參加,還請你賞光。&rdo;楚朝陽笑一下,&ldo;方駿,你現在什麼都有了,何須要我去錦上添花?展示賽?我輸了在平城再無立足之地,你輸了反而是一段佳話,我何必?&rdo;方駿收了笑,半晌道,&ldo;楚朝陽,我羨慕過你。&rdo;十年前,方駿眼睜睜看着蘇小鼎坐在楚朝陽的自行車後座上,她抱着他,貼着他,仿佛那就是世上最開心的事。沈川在鬧,向垣在笑,後來大約是他沉默得太過份,兩人都來安慰。&ldo;那個盤子不長眼,不曉得咱們駿兒的好處。這樣的女人有什麼用?&rdo;&ldo;就是,追不上的都不是好女人,好女人全在懷裡。&rdo;&ldo;她現在還不懂事,不曉得跑車比自行車的好處‐‐&rdo;方駿反問,&ldo;傻子都知道跑車比自行車好,那她為啥還選自行車?&rdo;沈川馬上和向垣把他推車上去,一溜煙開着跑了。青春年少,這種問題最好不要回答,容易鑽牛角尖。可方駿還是鑽了。一定是楚朝陽比他好,否則蘇小鼎為什麼會愛上一個窮小子?方家是商人家庭,從方駿懂事起,父母和親戚們口中談的全是生意經。怎麼能得到更多的錢,怎麼用錢換更多的關系,在錢面前人類美好的品質有多麼的脆弱。他喜歡上蘇小鼎,當然也知道她和楚朝陽的戀愛關系,但卻從未因挖牆腳的行為有過愧疚。理所當然的,好東西就是有更多的人惦記。幾乎出于本能,他送蘇小鼎小禮物,約她看電影,想出去就餐,甚至疑惑于她為何不動搖。他問她喜不喜歡車,她說喜歡。他想,果然是之前小打小鬧的那些價碼還不夠,不足她推翻和楚朝陽之間的關系。因此,當沈川荒唐地建議開跑車去劫人的時候,方駿幾乎是沒有任何心理負擔就幹了。隻是,他沒想過會失敗。蘇小鼎的選擇令方駿的世界岌岌可危,他無數次地回想那兩個月,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最後,他不得不向母親求助。&ldo;這世上有錢搞不定的事情嗎?&rdo;他問。&ldo;當然有。&rdo;母親回答得迅速而幹脆。方駿不懂,每次過年過節母親都會略帶一些抱怨地準備各種禮品和卡片。她說這都是不好的行為,但人性就是如此,咱們的傳統也是這樣,必須通過一定的物質維系關系。&ldo;那要是搞不定呢?&rdo;母親有點詫異地看着他,&ldo;真心。&rdo;真心是這世上最廉價卻又最昂貴的東西,它不會因為物質而轉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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