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僅相隔兩月餘,北郡薊草鎮的景象卻大不相同。濃濃春色被從南方帶來,迅速廓清了嚴寒造就的冰雪疆域,将那些悶得久了、心裡癢癢發騷的鮮花草葉全部釋放出來,喧嚣熱鬧地占據了那些枯燥乏味的牆面和街角。
格雲桑奇取下頭頂戴着的灰貂絨小皮帽,抹了抹額頭上滲出的熱汗,随即打了個噴嚏,也不知是不是患上了熱感冒。她剛剛在約好的酒館裡見過密探鼠王,對方前日才從南方的帝國王都打探消息回來,順便确認了鐵翼螳螂的存在,這讓她既感興奮又有些憂心忡忡。
此外,她還要與東方帝國聯絡線上的新盟友會面,那是隐城的南宮公爵,其身份地位也确實需要一位公主殿下親自接待。但不知為何,等了三四天對方聯絡人卻始終未曾露面。她自然想不到,這時南宮家的三姐妹被暴發小隊陷害,正纏綿于病榻,就算病好了一時也來不了,因為沒錢。
盟友遲遲不現身,讓格雲桑奇的心裡越來越沒底:多一個盟友,自己便多一份說話的本錢,在皇位争奪中才能亂中取破、破而後立,若是計劃泡湯,隻怕以後在王庭也更加孤立無援。其後,無論是太子繼位,還是二皇兄逆襲,保不齊便要拿自己這半個外人祭旗立威,這處境甚是可危啊……
沒想到南宮家的人久候不至,這天卻意外撞見位熟人。
“格雲桑奇,老遠就看見你的小皮帽子啦!”阿善熱情地打着招呼,身邊是一路跟來的姐夫姐六翎。
“啊,啊,你好!”格雲桑奇心裡有事,慌亂地揮動手臂回應。
“沒想到你又回來啦,怎麼這次來了薊草鎮?”阿善跑到面前,一副一起泡過澡的好交情模樣。
“額,有點事來這裡辦……那個,對了,今年北邊鬧年荒,物價漲了不少,我過來看看有沒有什麼生意好做。”格雲桑奇的解釋立刻引起了阿善的興趣,随即被她神神秘秘地拉進了一家小酒館,三個人一張小桌三樣菜一碗湯,坐下來好談心。
“果然是鬧年荒,我原來還猜是不是北方帝國不安好心要鬧事呢!”等着上菜的工夫,阿善嘴也不肯閑着。
格雲桑奇被這話又吓出一身汗,頓時覺得這幾天的感冒好了一點,趕忙附和道:“真是鬧災呗,好多東西都漲價了!”
“是啊,是啊,這次漲價影響可不小!”接着,阿善掰起手指,把一路上打聽各種貨品價格的漲跌極其瑣碎地講述了一遍,什麼土豆漲了一半、小麥漲了三成、雞蛋原本一打一打賣,現在都論個了、卷心菜往常隻賣剝好的菜心,如今卻連老葉子都上了貨架……說了小半個時辰,好不容易才聽她總結道:“現如今哪行生意都不好做了,但可巧還有個好機會,你有興趣沒?”
看着阿善急迫的眼光,格雲桑奇隻好硬着頭皮表示對做生意來者不拒。
“那就好辦啦!”阿善搓搓小手,順手将夥計送上來的菜一一放好,且環顧一番,方才謹慎地說道:“糧食漲價,帝國慌了,下了禁酒令,所有糧食釀造的酒都屬于禁品。不過,你嘗嘗這個。”
她從身邊取出個橢圓的扁酒瓶,麻溜地擰開瓶蓋,裡面一股辛辣的味道撲鼻而來。
“我知道,是高度烈酒,這個太難喝!”格雲桑奇連忙謝絕,她還是更願意喝葡萄酒和啤酒之類的飲品,盡管父兄輩都是烈性酒的愛好者,但或許南方血脈的作祟,讓她始終無法接受這嗆人的滋味。
“确實不符合大衆口味。但你猜怎麼着?哈哈,以後沒得選!隻有這種酒能賣,因為它不是糧食做的。”阿善眉開眼笑,嫌棄地将酒瓶放到一邊,自己也沒喝一口:“這次我來收購酒坊,就是要壟斷這種酒的銷售,壟斷哎,大姐,這豈不是要發大财?!喏,這位是六翎小姐,我們的合夥人,這次就準備和小隊合資一起辦這事。”
“啊,那倒是值得一試。”格雲桑奇并不在意商機,倒是對經濟緊逼戰略的奏效頗感到些意外,腦子飛快地轉着下面該如何應對,才能做到老師汪師德說的那個“亂”字。
“賺錢的好機會啊!”阿善抽空嘗了一筷子菜,眉目間又有些焦急:“可是這裡的釀酒商也借機擡高價格,收購價一漲再漲,我們籌集的資金不夠,拿不到控股需要的股份。”
“唉,就差一點點。”六翎失望地搖搖頭,自從擔上了姐夫姐的惡名,家族對她也實施了經濟管控,權限大幅縮減,能調動的資金并不夠完成控股:“其實再多個一千金币就好了。”
想着心事的格雲桑奇猛然間看到阿善的臉突然湊近放大,腦子正清理的各種思緒瞬間又亂成一團麻。
“怎麼樣,有興趣嗎?跟我們合資,一千金币入股,今後我們就是帝國境内唯一的合法酒商,沒什麼生意比這還好做啦!”阿善并不介意對方的愕然,認為格雲桑奇隻是在思慮此中的得失,于是立馬添柴加油地煽動其加入。
“一千金币……我沒這麼多錢啊。”格雲桑奇熱氣上頭,忍不住又打了個噴嚏,皮帽掉在地上,被阿善殷勤地撈起,拍幹淨落灰,才遞還了回來:“你身上當然沒有,不是還有商隊嗎?他們還在雲海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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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是僞裝成商人身份,如果對商機不感興趣,自然容易被識破。格雲桑奇不敢犯這樣的錯誤,于是半般無奈之下,被阿善和六翎押解般地帶回雲海城去取錢。
“小姐,一千金币自然有,但商隊的投資不可輕率,回去無法向東家交代。”幕僚長蒙締被急招回國,現在負責商隊的是帝國南線情報總長,太子派來的耳目,自然不太好說話。
“太遺憾了,那就沒辦法了。”格雲桑奇攤開手,打算借坡下驢。
“你們這生意做的好古怪,為什麼有錢不肯賺?”阿善頗為失望,嘟嘟囔囔地不肯罷休。
“果然被看出破綻了嗎?”格雲桑奇是個容易慌亂的人,大驚之下口不擇言:“錢當然要賺……我自己出錢!我用自己的錢總沒問題了吧?”
情報總長聳聳肩,一副悉聽尊便的模樣。于是,阿善很快見識到,格雲桑奇号稱的沒錢是怎樣的有錢。商隊中近四分之一的商貨來自公主府,一番清盤核算,輕輕松松便拿出了一千金币。
财迷阿善手裡捧着沉甸甸的錢袋,語重心長地拍拍格雲桑奇肩膀道:“年輕人啊,賺錢什麼的最重要了!”
錢到手,阿善硬拉着兩人,連夜乘着馬車一路狂奔,終于在早飯前再次回到薊草鎮,這次,她們終于以超出以往四五倍的價格,順利拿下酒廠控股權。
“飛了!我要飛了!”阿善扇動雙臂,輕快地在街頭奔跑,格雲桑奇認真地以為,如果給她幾根羽毛,說不定真能飛上天去。
“太好了,這下赫蒂小姐應該滿意了!”六翎也長出一口氣,仿佛展望見今後與赫蒂兩人甜蜜的小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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