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隻險死還生的高山甲蟲甚至比暴發小隊還提前一天回到王都,因為那群丫頭把太多時間浪費在山光水色、叽叽喳喳之中,虛抛了大把的青春年華。此時這隻甲蟲正趴伏在桌案上,靜靜窺探着這間威嚴高聳的宮殿。空曠的廳室不知聽了千百年來多少的閑言碎語,卻始終一言不發,隻是把這些隐秘事又當成一層時光的沉澱物,附貼于角落中,靜待着灰塵的侵染與包裹。
“您聽到了吧,公會傳出的話就是這些。”貝倫多年也未曾有緣觐見王太後,此刻倉促上京,心裡也不免緊張,緊張到把徹夜趕路帶來的疲勞都忘卻了。
“說說那個公司是怎麼回事?”總會長羅奇也在一旁,開口向老朋友貝倫咨詢。
“有些不像話……”貝倫嗫嚅道:“本以為也就是來圖幾個錢賺的,誰知竟還牽連這麼深。”
不多久,财政部的胖子羅湛接到通知,一路氣喘籲籲、熱氣騰騰地小跑來到偏殿。
“上次你去北郡巡視,看到了什麼,聽到了什麼?對北方商會有什麼看法?”還沒等胖大人喘上口氣,王太後便已抛過一連串的問題。
羅湛舔舔肥厚的嘴唇,腦子裡飛快地轉着,徐徐說道:“啟禀王太後,在下奉命巡視北郡通商财政,倒确有幾個小疑問,向陛下彙報時也沒有被問及……”
“現在不是國王,而是我在問你。”王太後目光炯炯,令人難以相信這她确已年屆七十。
“是是,回王太後的話。”羅湛肥軀微躬,答道:“除了上次向您回話的,北郡郡兵比例大增之外,還有就是商務方面有些蹊跷。據北方商會奏報,每年财政入不敷出,近年又連遭天災,加上北方帝國突然的貿易緊縮,更加捉襟見肘。”
一縷精明從胖臉上飛速掠過,他接着說道:“然而,據在下看來,未必如此。北郡與各地的貿易總量似乎有所隐瞞,納入官方統計渠道的部分不斷萎縮,大量交易實際流入各種地下公會組織,這部分到底有多少,似乎很難說清。”
“這就對得上了。”羅奇點點頭,接着問道:“你可有什麼确實的證據?”
羅湛稍想了想,笑道:“近些年來,王都護衛軍查獲了一些灰色交易,如博彩、走私等,後面隐約都有北方商會的影子。”
“我記得還是章文靜擔任西城巡防軍統領時,搗毀過一個名為觀魚會的博彩組織。”羅奇微微一笑道:“鹿小道那支冒險小隊也有參與破獲的微功。”
“那群蛆真是什麼地方都拱,不必說它。”王太後插了一句。
羅奇又說道:“觀魚會背後似乎就有北郡的勢力暗中操縱,雖然出事後,很快斬斷了關聯,但畢竟事發倉促,對方手腳總沒那麼幹淨。觀魚會被抓獲的一個頭目,叔叔是北郡某個公會的會長。他供認,非法資金大部分彙去北方,他們自己能落下的也不多,隻夠維持運轉。這部分資金到底用于何處,他也說不清楚。”
“你去把北郡曆年交易重新梳理,注意其中有無人為操縱的痕迹,随時彙報。”王太後擺擺手,胖子羅湛應聲告退。
“上次是東郡和南郡,這次是北郡和北方帝國,輪流讓老娘不得清淨!”四周無人,王太後也用起了江湖口吻。
“強敵環伺,大意不得啊。”羅奇歎口氣,随即隐晦地說了句:“但到底,似乎都與西郡無關。”
“希望是這樣。”王太後望向王宮正殿所在方向,稍顯沉思,接着目光又轉向羅奇:“我說,公會那攤子事你也别管了,還是到宮裡來當顧問,現下老娘可以相信的人真不多。”
羅奇淡然一笑道:“你知道的,我當年就發願不入朝為官,再說年紀也這般大了。我說,王太後你也别隻顧着咱們這幾個老夥計,新人可用的一樣要用。”
話題變得沉重,貝倫也略顯尴尬,輕咳一聲将話題又帶回暴發小隊身上:“就像鹿小道這孩子,還有她那些小夥伴,雖然本事不大,也還是有點用處。”
“鹿小道不能用!”王太後臉一沉,不容置疑地說道:“隐城霜家,一人尊,兄弟隐,百年的鐵規,你忘了?正朔之亂,你忘了?——何況,那小家夥除了瞎鬧騰,有個屁本事!”
“我不同意這事!說什麼都不行!”暴發小隊駐地,赫蒂的聲調直入雲霄,震得八爪魚房如遭地震。
“赫爾森先生退休了,讓六翎當商務總管,是最合适的人選,為什麼不行?”從北郡回歸的阿善也不退讓,仗着财大氣粗跟赫蒂挺腰子:“我們去北邊跑一趟,小隊就能賺到五千金币,一年五千!你們跑了半天,就賺到了一個金币。所以,經營的事還是聽我的比較好。”
聽到這個鮮活生動的比較,赫蒂頓時鐵針紮氣球,洩了氣。
鹿小道病情大好,這時也冒死出來火上澆油:“就是,阿善會賺錢,你不行。而且,姐夫姐當那個什麼總管挺好,你們有機會多親近親近,嘿嘿。”
赫蒂憤怒地一跺腳,轉身回屋,高聲道:“總管不總管的,我不管了,反正不許她踏進我房門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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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爬窗子,挖地道也行……”後面立刻傳來鹿小道的機智回答。
赫蒂身影剛消失,鹿小道又纏上了财神爺阿善,嬉皮笑臉地央求置辦個威風顯擺的武器。
“法杖用不用?我舅爺爺家……”阿善立馬推銷起自家生意。
“謝謝,兩股托天叉什麼的不要!”鹿小道嘟囔道:“我要個威猛的大家夥!扛出去就吓死人的那種!”
“你不是法師嗎?用法杖!”
“那就要個能砸死人的法杖!”
……
兩人啰裡啰嗦讨價還價半天,總算達成協議,由阿善舅爺爺承接一單定制任務,為鹿小道量身打造打造一柄天下無雙、殺敵如麻的大法杖、大殺器。
第二天,鬼屋剛剛結束白天的營業時,一位王宮侍衛騎着高頭大馬來到暴發小隊駐地,邀請小隊成員進宮。當然走的時候,因為馬兒啃了塊草皮,硬是被彌樂收了二十個銅币當做補償。
令人意外的是,請小隊進宮,并不是面見王太後,而是代理國王。聽到這個消息,阿善頭一個緊張起來,拉着小隊成員嘀嘀咕咕:“我猜是國王下了禁酒令,結果讓我們賺錢發财,他眼紅不大樂意了。說好了啊,話都咬死,堅決不分半毛錢利潤給他,堅決不行,國王也不成!”
然而走進王宮大門的那一刹那,暴發小隊成員都快活得忘乎所以,全然忘了阿善的叮囑。
“彌樂,我們來賽跑!先跑到大殿的算赢!”鹿小道提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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