隴西山巒綿亘,丘陵溝壑。
黃土嶺夾雜着東陽縣的零星村落,河流零落縱橫,金黃底色畫卷上繪着綠茵,點綴着絲絲白點,遠處花海如潮。
“駕!”立夏還未到的隴西,空氣中帶着絲絲涼意。
但老李頭的汗巾濕了又濕,匆忙趕路的他根本來不及擦拭,快到平順村了。
原來是柱子、石頭這幾個半大小子在村頭的山丘上放羊。
他迅速在草地撒歡的白絨羊與花山羊中掃射了一番,沒有崔家柏哥兒。
老李頭扯着缰繩,放慢驢車,向他們吆喝“柱子,看到柏哥兒了嗎?”
柱子正和玩伴們嬉笑打鬧,突然聽見有人喚他。
一看是村裡的老駕車把式——李阿翁,連忙回道:“柏哥兒今兒沒跟我們放羊,他在村頭呢!”
得到回複的老李頭,并沒有停下車架,繼續快馬加鞭前行。
烈日當空,灰塵滾滾中隻留下他應的那聲“好嘞——!”
孩童在村頭嬉鬧,竟是無憂無慮的神色,不遠處村民在田間埋頭勞作,樸素賢淑老少農婦在村頭大井邊敲打衣物。
遠遠就望見老李頭汗流浃背,揮舞着鞭子,将瘦弱的驢甩得嗷嗷叫,引起灰塵紛飛,雞鳴狗吠。
“籲——!!!”他猛然拉停車架,喘息未定,目光如劍一把鎖定了柏哥兒的小身影。
“柏哥兒!快帶我去喊你爹爹和你奶,你娘在鎮上回來摔了一跤,送去醫館了。”
六歲的柏哥兒傻愣在原地,還不懂他娘摔了一跤是什麼意思。
摔了跤站起來不就好了嗎,為什麼要去醫館?
摔疼了嗎?但他六歲了都不會随便哭鼻子了呀。
“傻孩子愣着幹嘛,快去啊!”暴脾氣劉嬸子一把拍向柏哥兒肩膀。
旁邊的大堂嬸驚詫提醒:“你娘懷胎才八個多月,那摔一跤見了紅,可真是不得了了啊!”
“哎!都在東邊地裡呢……”回過神的柏哥兒,急忙沖向李老翁。
老李頭一把掏起柏哥兒,放在驢車上,繼續揮舞着鞭子,朝東邊坡地奔去。
翠蘭嬸子眼睛滴溜溜地轉,将剛剛過水弄濕的雙手,向腰間兩側的裙角抹了兩下:“真是作孽啊,柏哥兒他娘那肚子有八個月了吧!”
“貌似懷相也不太好吧?”馬招娣做劉家童養媳這麼多年,對懷相很在意。
“哪好得了,一大家子操持全靠她和我堂姊,前些日子還讓下地去。”王燕跟崔家老大媳婦都是隔壁村安康村王家大姓,一同嫁到這平順村的。
“那黑了心腸崔二家的老伧婆真是糟踐人,現在也是,為了多拿幾個銅闆,哪有硬要孕婦去做席的。”崔三奶奶白眼翻到了後腦勺。
好不容易抓到妯娌把柄,崔三奶奶狠狠怒罵,邊說邊将手中的錘衣棒猛敲了衣服。
“可不是嘛,柏哥兒娘這麼重的身子,蹲都不好蹲啊。”方老太抱着小孫子,在一旁扇風納涼,也參與批判,對這種行為也是很不屑。
“做席?”桂花嫂子豎起八卦的耳朵。“嫂子會做席面的呀?”
“對頭,許員外前些日子,點名了要吃她做的炒臘味,隻弄這道菜。”柱子娘在清水中涮了涮手,擦了擦頭發解答。
“知道她身子重,還許她帶個助手,這不柏哥他奶就硬塞他大嬸娘過去。”
柱子娘悄咪咪俯下身子,側過身湊向她耳邊,悠悠一語道破,“幫忙多給一錢銀子呢。”
桂花嫂子嗬然一喚,大為驚歎,“這可真掙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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