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最新得來的齊王餘孽名單,你且看看,認得出上頭都有誰麼?”
梅月接過一看,驚訝道:“竟然有遠照大将軍,還有不少重臣……”
“狩獵期間,本王與聖上出了事,你認為有多少人應當受罰?”君泠崖拿回名單,指着上頭的名字道,“首當其沖,便是負責守衛聖上的千牛衛,這罪責自然得遠照大将軍來擔,其次……”他指尖一個接着一個地劃過上頭的名字,每說一句梅月便心寒一截。
她沒想到,齊王餘孽竟紮根得如此之深,盤根錯節,不知形成了多少密密麻麻的關系網,若是太皇太後真的靠這份關系東山再起,聖上危矣。
“王爺這份名單,從何而來?”梅月心驚膽寒,“可千真萬确?”
“沈衛失了兵權,張簡不再倚仗他,私下溜了,正巧被本王之人發現,從他口中套來了消息。”
雖然三言兩語說盡,但要想從一個忠于齊王的人口中掏出點實貨來,還真非輕而易舉之事。也慶幸張簡溜了,不然要想從沈衛的手底下殺一個張簡,而不驚動沈衛,确實有點兒難辦。
“王爺可曾斬草除根?”
“自然。”君泠崖将紙張放置一旁,頗有閑情逸緻地捧起香茗,袅袅香煙陣陣升起,茶水通透得如碧玉似的,曲卷的茶葉舒展開來,旋成一簇小小的漩渦,仿佛要将他吸食進去,“她可還好?”音一落,竟漫出無限感傷。
梅月心疼地道:“聖上一直在自責,還幫您概括奏狀的内容。奴方才讓她歇了,但隻怕您一日不起,她會一直忙碌下去。”
“讓她繼續忙碌,本王可得病上一個月,她不親自過手,日後如何重掌天下。”君泠崖迎着梅月驚詫的面龐,揮袖道,“若無要事,請吧,看好她,莫讓她大吵大鬧。過幾日,本王便會離開,屆時會有易容成本王的人在府中坐鎮,若是有何要事,讓本王心腹處理。若是本王此去,無緣歸來……便照本王之前告訴過你的去辦。”
愁如濃烈的酒,含在喉裡辣得淚流,吞入喉中澀得難受,梅月應了一聲,含着濃愁離開了。
好不容易擠入一點兒人氣的寝殿,又變得空空蕩蕩,連吹口氣都能毫無阻礙地吹出殿外。
君泠崖強自僞裝的自然,崩潰得七零八碎。
沒想到,她竟然為了自己,踏出了成長的一大步。
他該為此感動而欣慰的,可苦痛就如荊棘一般,抽枝發芽,長滿心房,再穿透鮮血淋漓的心口。
她終于推開他攙扶的手,步履蹒跚地走到龍椅上,而他将成為她腳下的屍骨,為她鋪墊最後一層台階,而後親眼看着她君臨天下……
君泠崖因狩獵之日的意外,告了病假,多日不曾上朝,朝議均甩手交給了聖上。
李千落實在應付不來這種跟會見三姑六婆一般的吵嚷情況,每每要上朝前,都會抱着梅月哭訴一把,再抹幹眼淚,堅毅地走到龍椅上,照着君泠崖以前教會她的,端正容色,努力演繹帝王嚴肅的模樣。
實話而言,這一年真虧了君泠崖的教導,讓她在衆人面前不至于傻得丢盡帝王顔面,毀了先皇的教導。君泠崖隻準她在私底下呈現傻裡傻氣的一面,而在百官面前,她必須得做個表情僵硬的好雕塑,雖然這般少了點靈氣,但威懾那些被君泠崖吓傻的百官還是綽綽有餘。
朝議硬着頭皮上了,奏狀自然也不能落下。每日下朝後,她都會捧着一沓又一沓的奏狀,繼續概括,遇到文字複雜啰嗦,敲破腦袋都不理解的,便會在梅月的指導下,前往宏文館詢問留守在那的重臣。閑餘之時,還會到馬廄走一遭,挑個溫順的小馬,練習騎術。
一來二去,手不再生疏,人也混得了熟臉,正如君泠崖所計劃好的一樣,她正有條不紊地朝着鋪好的紅毯前進,然後慢慢地推開君泠崖的手,坐上龍椅。
時間的手将她拉扯長大,轉眼已過十日,她已褪下淘氣稚嫩的臉,長成一個大姑娘。
這半月間,她從來沒有一次見過壞豆腐,隻是從宮人的碎言雜語中聽到壞豆腐的消息。
她問過梅月,她可不可以出去見壞豆腐,梅月無奈地搖了搖頭,不同意。
她連續幾天悶悶不樂,連拿個湯池舀飯,都覺得沒有氣力。後來還是梅月送來了君泠崖的手信,才讓她重展笑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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