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詫異的停下車,看他氣急敗壞沖出校門。門衛在後面喊,喂喂喂,同學,現在還是上課階段。柏子仁掏出校牌舉起來晃了晃,大聲道,看清楚,我走讀,也是這個學校的學生。“呵呵,社會青年——”我剛揶揄半句,還沒來得及問有什麼事,就被吼了一通。“誰讓你這麼随随便便就在外面亂晃的?”柏子仁一臉氣急敗壞的樣子。“我,我沒亂晃,我不舒服,回家而已。”我有些不可思議,他為什麼反應這麼大。“回家不知道找個人陪你啊,身體還不舒服!”“喂!大哥。”我無力的苦笑,“現在還在上課,而且我也沒病入膏肓到不能自己走路的地步。”“你——要我怎麼講你好,你怎麼就這麼一點都不自知呢?”柏子仁想說什麼,斟酌了片刻卻隻是敲了敲我的頭,剛剛還怒不可遏的嗓門忽然低下來,“走吧,反正我已經出來了,順便送你回去吧。”我低了低頭,整理了一下書包,擡頭笑,走吧。“誰讓你不騎車的,連累我跟着乘11路。”“你哪裡不舒服?嚴重不嚴重?要不要去醫院?”“還好啦,就是頭有點疼而已,沒到要進醫院的程度。”我輕描淡寫,下意識的把手放在小腹上,掌下是一片冰涼。柏子仁看了我一眼,手覆在自行車把手上,頭一揚,上來吧,我騎車帶你。“算了吧。”我啞然失笑,“你騎女式自行車感覺多怪。”他看我,不說話,不放手。“真的沒關系的,我曬曬太陽感覺也蠻好。”他聳聳肩膀,随便你。道路兩旁的梧桐樹投下大片大片的陰影,九月的陽光從枝桠的縫隙間篩漏下來落在我身上,暖暖的,很舒服。前面的小店裡,主人家的小胖狗晃着球滾滾的小身體踮着小碎步搖搖晃晃的跑出來。我伸手喚,狗狗,過來。小狗沒理我。我苦着臉,太不給我面子了,居然看都不看我一眼。“你又不是肉骨頭,它看你幹什麼?”柏子仁笑起來,平常覺得有些冷峭的眼神也柔和下來。“俺雖然不是肉骨頭,但俺的魅力絕對比肉骨頭大很多。”我悻悻地摸摸鼻子,“這條小破狗年幼無知,居然沒感受到我超強的磁力。”“麥爻同學,你平常都這麼厚臉皮嗎?”“柏子仁同學,我隻是實事求是而已,怎麼可能臉皮厚?你看咱的臉,那就一個吹彈可破的薄啊,毛細血管都隐隐可見。”柏子仁做暈厥狀。我連忙叫,别倒别倒,你倒了我一病号可沒有力氣扶你。走到巷子口要轉往左邊時,我無意識的向右邊看了一下。右邊是一排地勢極低的舊房子,地面比它們高了足有半層樓。房子前的水泥地上,年輕的男孩子正和他的女友争吵。“我說過,跟她一點關系都沒有。你不要沒事找事好不好?”男孩的臉上有指甲的抓痕,神色頗為狼狽。“怎麼沒關系?黑馬,做人要講良心。老娘跟你這麼久,圖過什麼沒有,你他媽不能跟個陳世美一樣。”女孩側對着我們的面孔挂有淚痕,乍看兇悍的眼睛蒙上了水霧卻是楚楚動人。“你想太多了。”男孩輕輕拭去她的眼淚,“我跟她根本不是同一類人。你放心,你擔心什麼我知道,我不會對不起你的。”女孩怔怔的,忽然抱住男孩大哭,黑馬,對不起,我不是要故意不聽你的話的。“沒關系,我知道。”男孩小心翼翼的拍着她的後背,低聲勸慰,“真的沒關系。”因為角度的問題,我站在高處将一切都收進眼簾,而抱着的兩個人始終沒有擡起過頭。我推動車子,緊上兩步。進了街區後,我轉頭對柏子仁微笑,你回去吧,謝謝你。柏子仁忽然碰了碰我的臉,靜靜道,你好像很冷的樣子。“我很高興我看到的一切,我很高興他身邊還有一個人作伴。”珍珠奶茶店裡,我喝了整整兩杯杯的熱奶茶,身體慢慢開始回暖。“一直以來他都很孤單。他媽媽過世的早,他爸爸并不管他。老師讨厭他,同學們要麼輕視他,要麼嘲笑他,他打了嘲笑他的男生一拳以後,大家又開始怕他。我記得那個時候,他是學校裡的問題學生,都沒有誰會認認真真地坐在他面前跟他好好的講話。其實就是我,那個時候也戴着有色眼鏡看他。六年級的時候,他想教我乒乓球,我卻甯願把球拍永遠送給了我表弟。他以為我跟别人不一樣,他以為我很好,像天使一樣善良,其實根本不是那麼一回事。我隻是個虛僞的家夥,比明目張膽的真小人更加可惡。”柏子仁沒有說話,而是又幫我叫了一杯熱奶茶。“那個時候他叫我師父,我卻從來沒有真正把他當成朋友看。我在心裡排斥他,認為他占用了我的學習時間。上初中以後,在學校裡我都基本上沒跟他講過話,我害怕别人會把我跟他歸為一類,有損我好學生的形象。虧得他最後還出來保全我。”“麥麥,同情隻是同情,不是其他任何感情。”柏子仁勸我喝奶茶,我肚子裡全是水,勉為其難地酌了一口就放下。“我不是同情,我也說不來是什麼感覺。有愧疚也有失落,想想卻又些微有點安慰。起碼他現在還健健康康的生活在這個城市不是。可是想到這一切,我還是會難過,本來,他的生活也許可以更好;本來……”“麥麥,想哭的話,你就哭出來。”我的淚傾盆如雨下,我沒有發出聲音,隻是單純的不斷有液體從眼眶滾落。我沒有想哭的,可是眼淚不受我的控制。我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的課間,有着潔白牙齒的少年墨駿對我微笑,如果這次考試我排名進了,你就讓我教你打乒乓球好不好?稍微近一些的從前,漫天的晚霞下,他懊惱的抓抓頭,你家怎麼這麼近,一下子路就走到了盡頭。柏子仁送我回家,走到樓前,我把車推進車庫。出來時看他還站在那裡,我笑笑,大俠,我已經安全抵達,你可以自行方便了。“喂,你也太沒有同學團結友愛精神了。我千裡送君行,你居然不請我喝杯茶。”柏子仁嘴巴一努,“走吧,好人做到底,送佛上西天,反正也不多這幾步路。”“行了,我家隻有苦丁茶,還是我媽喝了減肥的,從來不待客。”我無力地揉揉腦袋,太陽太耀眼了。“你到底怎麼樣,奶茶不是喝的挺好,怎麼後來又不肯喝了。”“拜托,同學。你都硬壓着我喝了四杯奶茶了,你當我是奶牛啊!”提起來就沒好氣。到現在肚子裡還咣啷咣啷的全是水。“我不是看你喝奶茶臉色就好點麼。”柏子仁面色不豫,“你怎麼淨不識好人心。”“是啊是啊,是我不識好歹,誤會了大俠你的赤誠君子心。”我翻翻白眼,“好了,我要上去了。不送你了。”托奶茶的福,我上樓梯倒不是很艱難。我低着頭,慢慢一步一步往上爬,快到我們家樓層前,上面忽然響起“麥麥,你去哪裡呢?”陸西跟孫郴居高臨下。背光,我隻能看見他們面孔的輪廓。“麥麥,哪裡不舒服,是不是肚子疼?”陸西走下幾步,試試我手的溫度,微笑,“還好,不算太冷。”我白眼向他,低聲警告,你沒跟孫郴亂說什麼吧。他拍拍我的臉,親昵的刮了一下我的鼻子,你啊你,就知道讓人不省心。“麥麥,你怎麼現在才回來。”孫郴站在我家門口,聲音平闆而沒有溫度。“我,我去喝了杯奶茶。”我期期艾艾,随即我驚訝的看着他跟陸西,“倒是你們兩個,你們怎麼站在我家門口。我媽沒說請你們吃飯啊。”“不請我們吃飯我們就不能來?我想麥媽媽絕對不會少了我的筷子。”陸西笑道,“我在你家吃白食的次數還少嗎?别傻站着,趕緊去開門。”“麥麥,你有沒有看到柏子仁?”孫郴沒有從門邊讓開的意思,眸光如深潭的水,冷凝而沉靜,一字一句,“葉淺淺說你先回家了,他立刻從實驗室沖出去了。你能不能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那個,我,柏子仁,那個……”我支支吾吾地掩飾,“我很不舒服,想進去吃點藥。”孫郴沒有動。陸西拍拍我的頭,平靜的看他,孫郴,麥麥需要休息。他還是沒有從門鎖前移開。空氣的流動漸漸變緩,我們僵持在門前。“麥麥,麥麥——”柏子仁的聲音從幾層樓下就傳來,他氣喘籲籲的站在樓道裡,“我……”“柏子仁,你還是去找麥麥了對不對?”孫郴微微一笑,“你還真是為朋友兩肋插刀,我沒有拜托錯人。”“當然,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馬難追。”柏子仁的面上的訝然轉瞬即逝,他笑容恢複慣常的散漫,“我是言而有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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