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面的兵卒一擁而上,将楊國忠大卸八塊。一個兵卒用長矛挑起楊國忠的頭顱,插在驿站門前。
殺戮一旦開了頭,就難以停止。瘋狂的兵将們将楊國忠的兒子楊暄、韓國夫人、秦國夫人一齊殺死。
禦史大夫魏方進走出門來,看到楊國忠被殺,大聲喊叫:“你們這些人竟然敢殺宰相?”
一個兵卒挺起陌刀,插入魏方進的胸膛,魏方進慘叫一聲,倒在地上。
兵卒們都殺紅了眼,哪管你什麼宰相,什麼大夫,都得死!
兵部尚書韋見素,也是一位宰相,剛從門口露頭,被一棍打倒在地,鮮血直流。
有兵卒持陌刀上前就要将其殺死,有人大喊:“别殺韋相公,他是好人!”
韋見素平時名聲不錯,對将士們也多有關照。幾個相熟的兵卒将他拉到一旁,才保住了一條性命。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已經沒法收場了,兵卒們将整個驿站圍了起來。
這時隻要有人喊一聲或帶一下頭,就會引燃情緒,殺紅眼的兵将們會毫不猶豫的沖進驿站,殺個雞犬不留。
情況可以說是萬分危急。
李隆基早已聽到了外面的動靜,問道:“外面何事喧嘩?”
有太監答道:“楊國忠謀反了!”
李隆基自然不信,他拄上拐杖,親自出門觀看,一眼就明白了怎麼回事。
李隆基通過多次政變當了皇帝,有着超強的政治能力和機變能力,當即安慰道:“衆位将士遠行辛苦了,既然已經誅殺了叛逆,就散了吧,此事以後不得再提。”
圍着驿站的将士們一動不動。大家心裡都明白,現在是沒事,萬一要秋後算賬怎麼辦?
李隆基示意高力士過去詢問。
高力士走到陳玄禮身邊問道:“将士們有何訴求?”
陳玄禮說道:“楊國忠謀反,被将士們殺了,但是他的妹妹楊貴妃還在,請陛下割恩正法,将士們方才安心。”
李隆基甩了甩袖子:“朕自有處置!”然後走回大門之内。
站在門洞之内的李隆基身體微微顫抖,長時間沉默不語。
這是一位七十多歲的老人了,須發已經全白,瘦弱的身軀佝偻着,好像承受不住任何重量了。
和楊玉環在一起的一幕幕情景在眼前閃現:初次相遇時的驚世容顔、在華清宮時的花前月下、鬧别扭時的一颦一笑、給自己剪斷的青絲...
李隆基當了幾十年皇帝,可以說什麼都有了,但是有一樣東西卻一直都沒有,那就是親情,真正的親情。
李隆基當年因為權力鬥争殺過自己的兩個兒子,貶過自己最喜歡的養子王忠嗣。現在的太子李亨這十幾年也是倍受打壓,府中連個打掃的侍女都沒有,心中的怨憤可想而知。
自從安祿山反叛以後,李隆基眼中看到的、耳中聽到的,都是自己信任的大臣和親信們的叛變和逃離,現在跟随自己的北衙六軍又叛亂了,已經沒有可以相信的人。
李隆基心中的凄涼和孤獨可想而知。現在的楊玉環就是他唯一的慰藉了。最重要的是他和楊玉環是有真情存在的。
韋見素的兒子韋谔見李隆基猶豫不決,跪在地上呯呯磕頭:“陛下,衆怒難犯,安危就在片刻之間,請陛下速速決斷!”
看着韋谔額頭上流下的鮮血,李隆基哆嗦着說道:“貴妃常居深宮,怎麼會知道楊國忠謀反?”
楊玉環此時正躲在門後,她已經知道了堂兄楊國忠和自己的兩個姐姐被殺了,好像已經預料到了自己的下場,呆呆的看着天空,回顧着自己半生的曲折命運。
高力士說道:“貴妃當然無罪,但是将士們已經殺了楊國忠,而貴妃常在陛下左右,将士們豈能安心?早下決斷吧!将士們安心,陛下就安全了!”
這些道理李隆基哪能不懂,隻是割舍不下心中的那份情。
又沉默良久,李隆基才張口說道:“力士,你去動手,要留個全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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