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掰着指頭給善桐算,&ldo;二十萬石實打實的糧食出去了,能發到士兵手上,一點克扣折損沒有的,那是做夢,就是按着這樣算,什麼不幹省吃儉用,也就隻能吃三個月。這還不說打仗……後頭糧食要還不跟上,到底還是要亂。&rdo;善桐聽得很有幾分目瞪口呆,這才明白祖母把大堂兄打發到安徽,到底是什麼用意。如今才是正月,就算那邊糧食也還能支撐,可想來到了今年秋前,戰事要還沒有結果,恐怕西北就真的要亂了……她一下有些害怕起來,卻不敢在祖母眼前露出,隻是究竟也沒了說話的興緻,憂心忡忡地靠在祖母身邊,一時間想到自己西行時随處可見的流民,還有路邊插着草标賣身的少年少女,隻覺得饑餓的陰影,一下就籠罩在了自己頭頂,連晴朗的天色,都黑了半邊。老太太又哪裡察覺不到?她半是好笑,半是心疼地呵斥了善桐一句,&ldo;傻孩子,餓死誰都餓不死你!你怕什麼,家裡幾千石糧食放着,這麼十多口人,吃上五六年總是有的!&rdo;善桐卻一點都沒有被這虛假的安慰騙倒,&ldo;話是這麼說,可咱們家還有佃農呢,您老就眼看着他們餓死?到了那一步,還有族人們……這幾千石的糧食,能有一半分給咱們自己,都是好的啦。&rdo;老太太被她噎得說不出話來,心底卻不是不喜悅的:孩子真是聰明,所喜立心又正,并不像那一等刻薄寡恩之輩,一旦遇事,隻為自己衡量,并不顧身邊骥尾。當家主母,要的就是這一份擔當。她就故意闆起臉來,&ldo;到了那一步,不是還有族庫嗎!&rdo;說到族庫,到底還是免不得一聲歎息。善桐聽出味道來了,&ldo;您這還是不放心吧?&rdo;她喃喃地道,&ldo;的确,我也不放心得很,糧食不攥在自己手裡,就是心慌……&rdo;這話是說到老太太心坎裡去了,她難得地歎了口氣,卻沒有說話。善桐就悄悄地道,&ldo;要不,我看,這三千石,咱們買一點,自己出一點成不成啊,祖母?庫裡糧少了,妞妞都睡不好覺‐‐現成的嬷嬷奶奶一家就是做糧食生意的……&rdo;&ldo;買?&rdo;老太太嗤笑起來,&ldo;買不起!&rdo;她還要再說什麼,話到嘴邊一下又斷了,善桐還要再開口,老人家揮了揮手,已經是一臉的沉思。她隻得知趣地退出了屋子。有二姨娘的事在,梧哥最近罕有歡容,大姐雖然勸了幾次,但他都甯願在西廂讀書。榆哥和楠哥要勸也說不上什麼話,隻好避出去玩耍,屋内氣氛總有幾分古怪。善桐又惦記着想要向諸燕生通報好消息,她索性就借着去找善喜玩兒,從主屋出來,溜溜達達地向外九房的方向踱過去,卻是才走了一半,就遇着了桂含沁。雖說糧食還未交割,但這件事畢竟辦得很順,小将軍臉上的笑都硬是多了幾分。見到善桐,他親親熱熱地叫了聲&lso;三妮&rso;,善桐也就親親熱熱地叫了聲&lso;表哥&rso;。她又轉着眼睛,學着桂含沁那賊兮兮的樣子問他,&ldo;諸大哥同你們在一塊嗎?&rdo;桂含沁眼珠一轉,敲了善桐一下,佯怒道,&ldo;女孩家家的,别學我轉眼睛。&rdo;他又笑眯眯地逗善桐,&ldo;幹嘛老諸大哥諸大哥的,怎麼,桂二哥你看不上,反而看上了諸大哥?&rdo;善桐到底是個女孩,被桂含沁這麼一說,忙左右看看,見無人聽到,才要去打桂含沁,&ldo;表哥就愛胡說!&rdo;兩人笑鬧了一會,她到底還是沒說出自己找諸燕生的用意。倒是桂含沁自己給她揭盅了,&ldo;我們在河邊放馬,你要一道來找你諸大哥玩麼?&rdo;善桐久已經技癢想要騎馬的,隻是怕沒有大人在,含沁不肯答應,見含沁自己邀她,忙答應了下來,兩人一道并肩走了幾步,又想起來問,&ldo;剛才看你不是這個方向呀,表哥原本預定要做什麼那。&rdo;&ldo;也沒有什麼,就是和姑婆說一聲,我們定在十三号走,你諸大哥也和我們一道。&rdo;含沁一邊走,一邊随口道,&ldo;不想倒是撞見你了‐‐等一會放了馬,我再和你一起過去也是一樣的。&rdo;&ldo;十三号就走?&rdo;善桐擡起了聲音,旋又自己笑了,&ldo;那麼多糧食呢,清點搬運不要日子的?我看,你們到二月才能動身。&rdo;&ldo;傻三妮,那些事哪要我們來做。&rdo;桂含沁瞥了她一眼,笑得倒是有些寵溺,&ldo;說你聰明,你尋常又隻是犯傻。我們還趕着去牛家唱戲呢,這裡的事,有人會來做的。&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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