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句話,即便他當時已經覺得自己很老了,耳朵不好用了,但還是聽得清清楚楚,記得清清楚楚。
如他一樣,或老或少的花家所有人,他相信,時至今日,應該也都記得清楚。
雖然距離如今,已經過去了五年。
他打住思緒,看着雲遲,又看看花顔,雲遲抱着花顔,兩個人似都無比的脆弱,他沉默半晌,垂下頭賠禮,“太子殿下恕罪!是老夫失言了!”
雲遲閉了閉眼睛,聲音已經十分地冷靜,“本宮不怪你,她這副樣子,可有辦法用藥診治?”
(二更)
賀言想了又想,許久,慢慢地搖了搖頭。
雲遲目光溫涼地看着她,“沒辦法用藥嗎?”
賀言拱手,“太子殿下,少主今日這般,無關她體内的毒素,至于為何吐血,以至于神智不清,老夫揣測是心病郁結久壓,所謂,心病還需……”
話未說完,他住了嘴。
心病還須心藥醫,這話不必說出來,雲遲一定會明白。
雲遲自然明白,心中不可抑制地如被重錘砸住,如地上那一大片血迹一樣,隻覺得鮮血淋漓。他即便有再強大的内心,也覺得有些承受不住。
他知道她是利用了救命之恩和蠱王救蘇子斬性命強求了她以身相許,她答應了之後,無怨無恨,對他接受了,比以前對他好了極多,可是他沒想到,原來她心裡是這般的積郁成疾,以至于今日發作了出來吐血嗎?
他想着他忽然醒來時看到她神色恍惚地看着他,那目光,似透過他,看着遙遠的方向,是因為蘇子斬在很遠的地方吧?她救他性命放棄與他締結連理,覺得再也橫跨不過去這遙遠的距離與他相許了吧?
所以,在他忍了又忍,終是忍不住詢問了她之後,她這般發作出來嘔血了。
他低頭看着她,她依舊目光怔怔地看着地上的血,似乎陷在了某種不能掙脫的思緒裡,一動不動。
他不由想着,蘇子斬是她此生的劫數了嗎?一定放不下了嗎?就算他不計較讓他藏在她心裡都不行嗎?
她非要這般鮮血淋漓地剝開,讓他看清楚,她無論怎樣都不能與她和順地相處過一輩子嗎?
她醒來這幾日,自答應他條件交換起,她能與他說笑,能關心他,能不再排斥抗拒他,能與他同床共枕,他以為,她下定決心放下,因為他的好,早晚會放下蘇子斬,卻原來,他高興的太早了嗎?
他心血翻湧,許久,生生地壓下,閉上眼睛,将頭埋在擁着她的肩膀上,低聲暗啞地喊了一聲,“花顔。”
這一聲,在一片沉寂中想起,似撕裂了迷障,沖入了花顔的耳朵裡。
花顔身子猛地顫了顫。
雲遲感覺到了,卻沒擡頭看她,依舊埋着頭,感覺到她肩膀瘦弱,他又低啞地喊了一聲,“花顔。”
花顔目光漸漸地突破怔忡,滿眼的雲霧慢慢地散去,先是從一片雪河裡拔沉出,看清了地上的大片血迹,然後愣了愣,慢慢地擡頭,看到了站在床前的賀言,又是一怔。
賀言一直盯着花顔,看清她神色變化,此時激動驚喜地說,“少主,您總算是清醒了!”
小忠子早已經吓傻了,此時也驚醒,喜道,“太子妃,您醒了!”話落,看着雲遲,“殿下,太子妃醒了!”
花顔皺了皺眉,感覺到抱着他的冰涼的身軀和肩上的重量,她迅速地轉頭,沒看到雲遲的臉,隻看到一縷青絲,纏繞在一起,是她的,也是雲遲的,她又愣了愣,張嘴喊了一聲,“雲遲?”
這一張嘴,她才發現滿嘴的腥甜。
雲遲“嗯”了一聲,低沉暗啞,慢慢地擡起頭來。
花顔隻覺得肩上一松,整個身子似也輕了,她伸手按在眉心,問,“我怎麼了?”
賀言猛地睜大眼睛,“少主,您不知道?”
小忠子也驚駭地看着花顔。
花顔仔細地回想,忽然臉色一白,恍然了片刻,幽幽地說,“我又癔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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