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時候被鬼害過,不止一次。普通的孤魂怨鬼畏懼他體内的邪氣而不敢近身,那些因他是遲家長孫而故意加害的厲鬼和惡鬼可不會。它們隐藏在暗處,一次次試圖将他置于死地。所以他至今依然本能地怕着這些東西。在他最弱小無助的時候,無數個驚懼交加的夜裡,是那個人把他抱在懷裡哄着、安慰着,他才能安下心來進入夢鄉。遲筵舉起瓷瓶輕輕吻了吻,将它取下來纏着拿在右手上,同時抹開沐浴露,在自己左手心上快速畫了一個驅鬼符。瓷瓶是那人送他的。他離開遲家兩年,再得不到關于對方的半點音訊,這些天師世家都自诩大隐于市,普通人想找上門去是千難萬難,卻使得他連一封信都寄不過去。就在他以為對方大概已經忘了自己的時候,今年過年時卻收到了那人寄來的禮物,正巧趕在農曆正月十五他十八歲生日那天送到。禮物的包裝簡單,裡面隻有這一個瓷瓶和一張便箋,便箋上隻用熟悉的筆迹簡單寫着“給我的寶貝,要随身攜帶”幾個字。遲筵拿上之後卻寶貝地不行,放在手裡細細端詳着,一刻都舍不得放下,發現瓷瓶上系着一根黑繩後就連忙将瓷瓶戴到了脖子上。他一開始不知道這禮物有什麼用,戴了幾天後才發現效果。從前遲筵從不敢在公共場合袒露身體,像這樣在公共浴室洗澡更是不敢,夏天都盡量穿深色衣服,因為他前胸和兩肩上都用朱筆畫着鎮邪符以鎮壓他自己體内的邪氣,若是被别人看到一定會讓人覺得過于怪異。遲家沒人管他,唯一關心他的母親隻是一個在遲家毫無能力也無話語權的普通人,這鎮邪符還是那人每次幫他畫上的。一般一個月重描一次即可,他還在遲家的時候那人卻會每星期就給他描一次。離開遲家之後遲筵就開始學着自己畫,後背上那個他自己夠不着,就索性不畫了,剩下三個也能鎮住他體内泰半邪氣。遲筵原本隻當普通挂飾一般戴着那個瓷瓶,隻是因為送禮的人才格外珍惜,漸漸就發現這瓷瓶不凡之處——它不僅能鎮壓他體内的邪氣,一般妖邪鬼物也不敢接近它。求助今天可能要靠這瓷瓶來救自己一命了。遲筵并不确定這地縛靈的力量有多強,隻感覺對方不會輕易被自己身上的邪氣吓退。不過午夜二十四點就能顯形出現,露出人形的地縛靈……他不敢把後背露給那東西,隻能背對着它,小幅度地向外挪。蓮蓬頭下那個“人”依然在洗頭,慢慢洗着,一點點轉過了身子。遲筵不敢看它的“臉”,卻又不敢錯開視線,隻能看着那東西轉正身子,擡起頭,露出正面。那是一張蒼白麻木的臉,五官單薄,如木刻一般,單薄到令人記不住它的樣子。浴室中的頂燈明明暗暗,映照着斑駁的光影,昏暗的光線下那個東西似乎是在……笑。木雕般的嘴角向上揚着,如同寺廟道觀神龛中的咧着紅豔雙唇的笑着的泥塑神像。雖然這東西的臉上并無一絲血色。它一點點地向遲筵挪着,遲筵突然發現自己竟然動不了了。積着水的澡堂地面仿佛一瞬間變成了深淵泥潭,令他深陷其中不得逃脫。這種感覺和陷入沼澤地中越掙紮越身陷還有所不同,更像是鬼壓床的那種感覺,明明意識清醒着,卻無法指揮自己的身體,無法做出反應,心中很惶急,意識在拼命掙紮,偏偏什麼都做不了。遲筵感覺到有水從上面沖下來,他早已關掉的蓮蓬頭不知什麼時候又開了。水流流瀉而下,澆在他的身上,也将他畫在手心上的驅鬼符沖刷殆盡。他眼睜睜看着在水流作用下纏繞在自己手上的黑繩被沖散,一圈圈散開,他的手垂在那裡,一動不能動,最終在重力作用下,小瓷瓶輕輕的,“叮”的一聲掉在了地上。在那一瞬間痛惜的感覺甚至壓過了恐懼。遲筵的視線不由自主地随着瓷瓶垂落,刹那周身邪氣溢散。而就在這轉眼的功夫,再擡起頭時,那個東西已經消失不見了。遲筵有些疑惑,難道那個東西畏懼他的邪氣消失了?不對,他現在還是不能動,那個東西一定沒有離開。就在這時,他感到右腳腳踝一涼。遲筵緩緩地用眼角餘光去看那個方向,隻見一隻手抓住了他的右腳,那個東西正趴在地上,仰起頭看着他……宋錦率先走出去迅速穿好衣服後還是放心不下,找到門房就打算回去救遲筵。他留了個心眼,沒說鬧鬼,否則門房肯定不會信,而是謊稱裡面有人小偷溜進去偷他們東西,現在他朋友正攔着小偷不讓走,讓他出來找人幫忙。沒想到門房還是不信,堅持說他一直在這裡盯着,根本沒看見有人溜進去,偏要自己進去看一眼确認一下。宋錦見遲筵遲遲不出來也放心不下,也想回去看友人,便拿手機打電話給自己最好的一個兄弟,讓他做好報警救人的準備,跟着門房回到了浴室。浴室非常安靜,隻有滴答的滴水聲,宋錦一眼就看到遲筵靠在浴室牆上,閉着眼睛,像是已經暈過去一樣。他當時心裡就“咯噔”一下,不敢确定對方是否是為了保全自己已經遭遇了不測。并且他要承認,他很怕,甚至不敢接近自己的友人去确認對方是否安好。他怕,怕被他叫醒的,睜開眼睛的那個已經不是和他高中朝夕相對的好兄弟遲筵,而是遲筵口中那個要借着一個人的身份“出去”的東西。最終還是對友人的擔憂戰勝了恐懼,宋錦走上前拍拍他的肩道:“尺子,尺子,遲筵,你沒事吧?醒醒,快醒醒,你可一定得醒過來啊!”他又叫了好幾聲遲筵的名字,對方才緩緩睜開眼睛。眼神清明,看向他時也是熟悉的感覺。宋錦緩緩吐出一口氣,沒錯,這個還是遲筵,消失的是那個東西。遲筵醒來後的第一件事卻是看向地上。他在地上逡巡了一圈,明顯是在找什麼東西,沒有找到後露出了明顯的惶急之色。就在這時他低下頭,看到了好好挂在自己胸前的小瓷瓶,他用手舉起瓷瓶,低着頭看了許久,直到确認瓷瓶完好無損後才徐徐吐出一口氣。之後兩人便收拾了東西相攜着一起往學校走。從前走時沒什麼特殊感覺的昏暗道路現在在宋錦眼裡看來也變得鬼氣森森起來,他不由得跟遲筵跟得近了些。“尺子,你怎麼能認出那種東西……還會畫這個符?”他舉起自己左手問道。沐浴露已經幹在了他的皮膚上,但他還是沒敢蹭掉遲筵給他畫的那個符。“我爸他們一家都是以此為業的天師,所以我多少也會點。”宋錦聽聞之後很是好奇,頓時膽子也變大了一些,很想抓住遲筵多問他些相關問題,但看見友人一副不想多提的樣子也就住了嘴。他以前就知道遲筵他爹做了對不起他們母子的事,對自己這個兒子也沒多少關愛之情,所以從感情上友人應該很不喜歡自己的父親,也不喜歡他口中的那個“遲家”,不想提也是自然的。但他還是抑制不住好奇,于是改口問道:“尺子,那剛才是你把那個東西消滅了?趕走了?”遲筵摸了摸自己胸前的小瓷瓶,搖了搖頭:“不是。這是我的一個護身符,剛才是它救了我。”在那東西抓住他的腳的時候,他曾隐約看見掉落在地上的瓷瓶中散出了一股黑霧,随即他就失去了意識,直到宋錦回來将他叫醒。而他醒來後,那個東西已經消失了,瓷瓶卻好端端得被他戴在脖子上。所以一定是瓷瓶内有乾坤,能在關鍵時刻救他的命。遲家的術法遵循天道,葉家的傳承卻是鬼道,雖然同為天師世家,但本身走的就是不同的道法體系。遲筵知道自己的見識修為較那人自然遠遠不如,小瓷瓶周身完滿無暇,渾然一體,除了穿黑繩的地方找不到第二個空縫,因而遲筵也從沒指望能看透這瓷瓶内裡的玄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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