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事兒?”
“如今府城内的疫情您也是知道的,三四千人蝸居在城郊的破廟破觀内,眼看天漸涼,大夫說這倒是個扭轉疫病的好時機。隻是那些人多是流民,尚無厚衾,亦無完廈,隻怕疫病沒治好,反倒先凍死了。因此,特來求督公……”
陸瞻心下了然,呷了口茶,“不必說了,你是想借我織造局裡的棉布做了冬衣褥子發給災民?”
“卑職正有這個意思,不知督公可否行個方便?”
“可以。”陸瞻答得十分爽快,“織造局的庫裡還有一批棉布一批棉花,可叫幾家織造商趕工做出來。”
韓舸些微駭異,原以為他大約還是會坐視不理。
陸瞻斜睐一眼他的神色,抿唇淡笑,“如今朝廷裡已經洞察了蘇州府的災情,我該辦的事兒已經在辦了,不用再苦着百姓。再等半個月,補給的災糧災銀也該到了,還有你請的藥材,司禮監也批了紅,會随糧食一齊運到。隻是蘇州府的難可解,但你借的那些銀糧,朝廷是沒法子還的,押送糧食的就是都察院的人,他們會順便把你押回京,你的難,暫且還解不了。千萬記住我上次的話,不到京城不開口。”
“我的難比起十幾萬百姓算得了什麼呢?隻要百姓無災,我絕無怨言。”
陸瞻無言可表,隻朝黎阿則吩咐,“去清點庫裡那些棉花棉布,催着織造商做出來,回頭交給縣衙。”
他凜冽暗沉的背影壓着陽光而去,韓舸矚目片刻,忽然有些懂得了他,他有絕對的理性和智慧。翕然間,韓舸憶起破廟裡那尊殘破的佛像,即使金身不在,也仍在用悲憫而淡漠的眼來觀世間。
過冬的被褥由幾家織造商一齊趕工,不過三日便交到了災民手中,百姓千恩萬謝,紛紛跪扣韓舸。至于陸瞻,他們不認得,隻知道,他是蘇州府隻手遮天的一位大太監,大約,還是位殺人不眨眼的奸宦——
多數人都喜歡這樣揣測,似乎比起一位不失雲志忠君為國的宦官,他們更喜聞樂見的是一位忠奸難辨,陰陽怪氣的閹人,尤其是有關他欲達難達的某些豔談。
自然了,芷秋亦是這段豔談的主角,好在她已經習慣别人或鄙夷或淫邪的目光,仍可自在地賞花醉歌樓。
正是衰柳寒蟬時候,除姜恩祝鬥真二人,陸瞻該審的人都已審完,附了供詞上疏請旨,旨意未回的間隙,稍微得了空,與芷秋總算能同睡同醒幾日。
巧在床畔的高燭一顫,芷秋睜眼,見到他也十分高興,在他懷裡賴足了一會兒,才徹底醒了過來,“你前些日忙得那樣子,我連話都同你說不了幾句,如今可算得空了,我正要有事情同你商量呢。”
陸瞻寫好奏疏理好供詞後四更歸的家,眼下天還未涼,仍有困倦,阖着眼拖着嗓子同她說話,“什麼事兒你做主便是了。”
“不行,還是要同你商議的。”
“那你說。”
芷秋見他困意仍舊,便倚回他懷裡去,“算了不說了,你再睡會子吧。”
燭光十分微妙地透入帳中,仿佛由湖底看見陽光,一種迷幻的美。陸瞻神思即将昏睡過去,口中卻不忘回應,“我不困,你說吧,我聽着呢。”
她便熨帖在他身上,碎碎喁喁地嘟哝着,“過兩日就是雛鸾的生辰,韓家少不得要替她辦,隻是媽媽姊妹們一窩蜂到他家去倒不方便。我想着,前一日在咱們家裡替她辦,好叫媽媽姊妹們一道過來一聚。先同你商議商議,免得又不是節下又不是什麼大日子,我請了媽媽過來吵嚷到你,你說呢?”
等擡眼去瞧他時,見他呼吸微重,已睡了過去。芷秋隻怕壓着他,挪遠了一些,誰知他手一兜,就将她兜了回去,翻身貼着她,呼吸仍沉。
芷秋活活在他懷裡囚到天完全亮起來,他方才醒了,閃閃兩扇睫毛,将黏糊糊的嗓子打開,第一句話就是:“你剛剛是說與我商議什麼來着?我沒聽清,你再說一遍。”
“好麽,敢情大人已經睡得不分時辰了,”芷秋總算得以動彈,痛痛快快地抻了胫骨翻過來對着他,“那都是上輩子的事情了,現在想起來問……”
他微擰着兩道眉,“是嗎?我怎麼記得就眨眼間的事情?”
芷秋每回見他皺眉便又愛又悲,總想用鬥給他熨平,“您老人家這‘眨眼間’可夠久的,你回頭瞧瞧,都日上三竿了。”
翻過身,果然好大個日頭東起,照得地闆上大片大片的金光。陸瞻隻覺多日疲倦一掃而空,目中浮蕩着一絲愉悅。芷秋亦笑起來,胳膊肘搭在他的胸膛,墩着個下巴癡呆呆地望着他,“你也會累呀?”
陸瞻輕笑,拂開她額前的碎發,“我就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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