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清潤眉目閃動,有股堅毅如地泉湧出,黑眸如古井般望不到底,直盯着虛生道:“隻有我了,對嗎?”
虛生緩緩擡起眸子,直至對上孟清潤的眼眸,“對,隻有殿下了。”
身為皇嗣誰又不想去一争那至高無上的儲位,隻是孟清潤始終都明白,清楚自己生母的身份,記得季貴妃的養育恩情,感激太子的手足之情。所以他從來都不去想,不會争,壓抑自己對那皇位的渴望。
孟清潤的手止不住的抖動,猛吸口氣,眸光随之瞬變,身背越發挺直,“容我稱您為先生。”說了這會兒子話,又因情緒激動,他稍喝口水,不徐不疾開口:“先生知道我生母身份不過是個貴嫔。這些年來我常年寄情于山水間,從未暗中培養過自己勢力。與六弟其實半斤八兩罷了,六弟躲位難,我哪裡又容易了。”
虛生微笑地看着孟清潤,“三殿下的生母在您出生時血崩香消,莊惠皇後憐你孤苦,直接請旨把你養到膝下。兩年多後莊惠皇後仙逝,季貴妃與莊惠皇後情如姐妹,自是不願看她的愛子受苦,所以領到身旁撫養。”
孟修染拊掌恍然大悟,激動的語結片刻,“是啊,三哥是過繼到母後膝下的。隻是母後在三哥很小時候就已仙逝,後又在貴妃母妃身邊長大,可貴妃母妃并沒有請旨過繼三哥到自己名下。所以北孟并非沒有嫡子,隻是大家都忽略了而已。”
孟清潤踯躅道:“我眼前該怎做?”
“不動不做,平常做什麼就做什麼。”虛生瞧兩人露出驚詫困惑的神情,笑着解釋說:“三殿下是想和太子争嗎?”又見孟清潤剛要開口反駁,虛生繼續慢吞吞道:“既不與太子争儲,三皇子現在能做什麼呢?我若讓您去跟太子争,恐怕以後殿下就不會再踏入我宅子半步了吧。待過幾個月,東宮之位空出時,殿下去跟貴妃娘娘談過話後,再争也不遲。”
孟清潤質疑地開口:“到那時,隻怕會誤會我,覺得我是個心機深重,故意不救兄弟之人。”
“就是,君子該磊落些。”孟修染連忙應和,也不贊成虛生所言。
虛生一愣,淡笑道:“兩位殿下以為季貴妃什麼人?市井婦孺嗎?季貴妃心中清明得很,不會怪殿下的。或許,到時不必殿下開口,她也會建議你去奪嫡。不為私己,是為蒼生。”
孟清潤眸光逐漸暗沉,自棄道:“我即使算半個嫡子,無人提起又有什麼用?”
“殿下真當無人記得您是嫡子嗎?旁人也許一時記不起,可季貴妃一直記得。”虛生久不說這麼多話,頗覺有些點累,捏了捏鼻梁又說:“您知道為什麼季貴妃把您養在身邊多年,卻閉口不提過繼一事?您又可知,五年前立儲時季貴妃是反對立大皇子為儲君的,她當時就有提到過你的身份。隻是莊惠皇後早逝,那時她立後風聲又是不斷,大皇子的資質雖平庸,張玉衡等老臣以為可後天補拙。所以你才與那儲位失之交臂了。”
皇家密事别說宮闱外的人,許多事連宮中皇帝身邊的人都未必知道,虛生卻是一清二楚。實在是叫人驚詫也駭然,孟修染瞪大眸子盯着虛生,仿佛是要把他心子都看透般。
孟修染佩服起這無妄崖的世外高人,口氣還是玩世不恭道:“妙僧,不。虛先生,等大哥被罷,我三哥再培養勢力豈不是太晚了。”
虛生不以為然擺手,“自古立儲逃不過三條,立嫡、立長、立賢。大皇子歲數是大些,而二殿下和三殿下是同日出身啊。要說立嫡,既已過繼給皇後,寫進玉牒的,皇後又無他嗣,殿下不止是嫡子,而是嫡長子。”最後三字說得慢而有力,他頓了頓又道:“至于賢德二字,那群宰輔老臣覺着您擔得起就是了。”
話到這份上,孟清潤已然清明,笑道:“是啊,至于勢力,我要什麼勢力呢?”
孟修染天資極高,一聽明白,“也對,柳中嶽那種結黨營私的人,奪嫡登基時許是助力。可登帝後這樣的人留在朝廷就是一顆老鼠屎。”
虛生見兩兄弟都漸明了,籲口氣道:“不錯,三殿下要想開創盛世,要的純臣忠臣,治國能臣,絕不是要一群害群之馬。國不安穩,孟帝還心身陷在溫柔鄉,忘了為君之責。他實在老糊塗了。”
北有賀沁虎視眈眈,西域終年禍亂,南下南齊難辨心思,西蜀國力兵力漸強。不論怎麼說現在都不是為易儲動宰輔内閣的好時機,這樣決定确實說明孟帝行事昏庸,已經老了。
已經習慣虛生大逆之言,孟清潤颔首道:“我亦是擔心,太子罷黜,皇子内讧。到時朝廷會動蕩,恐怕内憂外患的麻煩接踵而來。”
“必然如是。”
屋外疾步跑來的腳步聲打斷屋裡人話,來人是三皇子府邸的家奴,他面色煞白像是受到極大的驚吓,喘息着半晌說不出隻字片語。虛生上回在梁王府見過這家奴,行事穩重,如今反應可見是發生了大事。
孟清潤看着心急,微不耐道:“快說什麼事。”
這家奴“啪”地跪伏在地,“三爺,珑秀郡主不見了。”
“什麼?”孟清潤和孟修染雙雙驚呼,先後站起呆愣。孟修染先回過神,厲聲道:“好端端怎麼人會不見?你如實說來。”
“下朝時分,珑秀郡主硬拉着二爺陪她逛街市,逛得好好的,也不知道街市上哪來被驚吓到的馬匹,直沖着二爺他們去。人群一時混亂,等大家平靜下來,二爺就發現珑秀郡主失蹤了。二爺找不到人,原以為是回到我們府上,可人沒回來啊。現在幾個王府的人都已派出去找,還沒音信。”
聽到是二皇子弄丢了珑秀,孟清潤暗裡松了口氣。适才一驚,如今恢複神智的孟清潤發現到虛生的淡定,眸子一動已有答案,又緩緩落座,道:“加派人手去找,務必郡主找到。”
“是。”那家奴連忙退下,急跑出虛宅。
孟修染發現兩人異樣,疑道:“怎麼回事?”
虛生一時未改撥玉珠的習慣,佛珠擊敲的聲音似有安神之效。等他倆呼吸平緩,虛生淡笑道:“兩位殿下放心,珑秀已經回到她父王身邊,不日就會從西蜀來信。”
孟清潤明知故問,“為何走的這麼突然?”
“殿下心裡清楚。”虛生容色森冷,目光淩厲而駭然,低笑道:“小婉這次來北孟許久,真是不願回去嗎?她身不由己不是嗎?太平盛世便是這情形,按你們父皇那性子,朝堂要亂起來,他……還會放小婉回西蜀麼。有小婉當人質在手,迫使定西王就範,不是做不出啊。”
孟修染面露不合時宜的喜色,道:“你故意讓二哥弄丢珑秀,不論結果如何,皆是在打壓他的氣焰。父皇即使明面上不會怪罪,也會因為這事對他失望。”
正午暖陽高挂,說了這麼許久的話,雖沒有救太子的萬全法子,到底還有路可走。兩兄弟總算是聽到些好話,一掃來時煩悶,才發現昨夜得消息後就再沒進過食,早是前胸貼後背,餓得饑腸咕噜作響。宮先生在外遠觀,見書房裡談得差不多,立刻囑咐小厮在偏廳備菜。
盡管已知珑秀郡主去向,但做戲還得做全,兩兄弟茶足飯飽後便匆匆離開虛宅,佯似親自要去尋珑秀郡主下落。珑秀郡主的失蹤的消息起初被二皇子孟廣亨瞞下,可是過了五日還沒找到人,哪裡還瞞得住。第五日傍晚,四皇子孟英桓到宮裡請安,說是無意把事漏嘴告訴了自己母妃衛夫人。又不知得傳到孟帝耳中,孟帝聞訊後果真大發雷霆,命二皇子孟廣亨三日内必須要找到珑秀郡主。
人既回到西蜀,在北孟哪裡又找得到。孟廣亨被禁足思過那日,孟帝收到了定西王派使臣送來的緻歉書。說是自己女兒任性未置喙一聲,就擅自回了西蜀,給北孟造成不小麻煩,希望孟帝能原諒小女兒心性。當日孟帝放了孟廣亨,罰俸三個月已做警醒,看似這事就這樣輕描淡寫的過了,可明眼都看得出,孟帝因此事對孟廣亨極是失望,故意罷免多個孟廣亨派系無能的官員,說到底是把他冷落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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