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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景野道：“我聽簡宏成說，他姐公司九千萬借款被卷走背後有甯恕那雙看不見的手在操弄，是甯恕撺掇他借錢給簡宏成姐夫，現在錢被簡宏成姐夫卷走，債主開始愁這錢收不回來吧，又可能覺得受了甯恕的騙，那種人最恨被人擺布。那債主吧，以前跟我一起坐牢。早上放鞭炮的可能是他的人，我問問去。得到确信之前，你暫時别找甯恕算賬。”甯宥挂掉手機，轉回身看向甯恕。甯宥看着甯恕，但什麼都沒說，田景野的準信還沒來呢，她不打沒準備的仗。但她心裡明白，田景野的估計是對的，甯恕聰明反被聰明誤，惹了不該惹的人。說到不該惹的人，甯宥想到周五晚上簡宏成意外約見她，警告她甯恕與江湖人士的緊密接觸會很危險，當時簡宏成也大略說了一下甯恕接觸江湖人士的原因，但甯宥沒想得太嚴重，她以為甯恕腦袋靈活，能錯到哪兒去呢。現在與田景野說的湊一起再看，才知甯恕惹了很大很大的麻煩。幾乎可以不用等田景野的确信，她就能下結論了。說起來，簡宏成真是夠寬宏大量了。她不知不覺又欠下簡宏成巨大的人情。甯蕙兒眼見着女兒與兒子之間雖無一言，氣勢卻在無聲中此消彼長，她心裡清楚，對着女兒問：“誰幹的？”甯宥沖甯恕呶呶嘴，“問他。”甯蕙兒道：“你說不是一樣啊。”甯宥這會兒不惱了，淡定地道：“怎麼一樣，萬一我說了他不認，顯得我好像在污蔑他。再說他已經在恨我揭穿他了，我幹嘛再接再厲得罪他。”甯蕙兒皺眉：“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跟我說氣話。”甯宥将手中勺子放下，依然平靜地道：“媽，公平一點，闖禍的是他，撒謊的是他，現在不敢承認的依然是他。根源都是他，怎麼反而怪挖掘事實真相的人力氣使錯了？媽媽先弄清事實，再來追究我該不該這種态度吧。”甯宥說話時候眼睛卻輕蔑地看着甯恕。甯蕙兒怔怔看着女兒，好一會兒，才歎道：“好吧，你既然沒火氣了，看來事情沒什麼大不了。不問了。”這時，甯恕終于擡起頭來，但還是避開甯宥的眼光，“媽，你去上海吧。今天這事才隻是開始。”甯蕙兒一愣，卻又是習慣性地看看女兒，試圖尋求支持或者肯定，但此時甯宥反而低頭了，什麼暗示都不給她。甯蕙兒隻得對兒子道：“我已經跟你說了，你越危險，我越要跟你在一起。但你得跟我說實情，别人家炸上門來了，我還什麼都不知道。吃飯吧，回頭你找時間慢慢跟我說。”甯宥硬是忍住了，什麼都不說。她此時要是也勸說媽媽跟她去上海，媽媽肯定賭氣地詛咒發誓要跟兒子在一起。把話說死，說得太死，以後改口就難。隻是，甯宥對甯恕失望之極。媽媽的傾力傾心支持對甯恕構成巨大的心理壓力；而甯宥不再幫忙勸說媽媽去上海，把難題全然扔給甯恕自己處理，讓甯恕也感受到身上壓力加重；擡頭卻又能看到迷惘地扭頭看來看去的外甥郝聿懷。可郝聿懷接觸到甯恕目光的時候卻一點都不迷惘了，隻有鄙夷，甯恕的臉在外甥的鄙夷下紅得越來越深沉。甯恕是個心高氣傲的新貴，他不願做個窩囊廢，他即使知道現在說什麼都沒用，可還是對他媽媽道：“媽，你去上海。這兒的事隻有我能應付，你在對我反而是累贅。等我處理完，不會很久，我開車去上海接你回家。”甯蕙兒卻是賭氣道：“你媽在上海沒房子，不去。”甯宥給噎得一口黑血吞進肚子裡，可她是個忍慣了的人，至此她反而沖甯恕微笑，直笑到甯恕感覺有異，扭頭驚惶地看向她。甯宥才若無其事地收了兒子的飯碗，去廚房裡洗，一邊道：“賣油娘子水梳頭，賣扇娘子手遮頭，甯恕啊你好歹是個賣房子的，啧啧，你有責任。”“夠了，有完沒完！”甯蕙兒一拍桌子，黑着臉推開吃了一半的飯碗，起身回去自己房間，将門重重摔上。甯宥隻回頭看一眼那門，随即看看一臉狼狽的甯恕，然後平靜地繼續洗碗，洗完到客房收拾了行李出來，将一隻雙肩包交給郝聿懷背着，她對甯恕道：“你能力強，皮實能扛，不意味着全家都皮實。你現在回老家工作了，沖鋒時候要看看首尾，顧及家人這塊短闆。你快去跟媽解釋，我走了。”甯恕黑着臉，都沒看着甯宥，道：“我送送你。”甯宥看着屁股都沒挪一下窩的甯恕，笑了，拉起自家兒子也摔門而走。但走出門外，甯宥就忍不住小心地對兒子道：“剛才的壞人會不會埋伏在樓道裡？”她着實膽戰心驚的。郝聿懷不禁緊緊握住媽媽的手，但裝作尋常似的繼續往下走，道：“我們不回去，即使挨揍也不回。”甯宥意味深長地在拐彎處最後看一眼家門，堅決地應了個“對”，與兒子兩個相依相偎地下樓。出租車上，田景野來電。“阿才哥承認這事是他幹的，他說甯恕做人不地道，他拿甯恕當真心朋友，甯恕卻利用他報仇。他說今天是給甯恕灌輸個做人道理。我問他以後還會不會繼續對付甯恕，他說得看他聽甯恕的慫恿放出去的那些錢會不會出危險。但聽說簡宏成他姐的公司來了個有點讓人捉摸不透的總經理，阿才哥的錢還真是面臨風險。我看甯恕以後的日子懸了。”“甯恕……”甯宥看看兒子，到底還是不願在兒子面前說甯恕壞話，“能求一件事嗎？别禍及我媽。我媽這輩子不容易。”“做不到，阿才哥不是簡宏成。你還不如勸甯恕該道歉服軟的道歉服軟，該彌補挽救的彌補挽救，别自以為是。”“我也做不到。算了，讓他自作自受去。早上我真是吓死，萬一我晚一步沖進甯恕卧室，萬一不是我用毛毯壓住火苗阻絕空氣，我媽家還不得燒個精光。我不曉得以後還會出什麼事，但我現在精神亢奮，腦子一團亂，還與我媽吵了一架。我已經逃離我媽家了，今天我們母子三個顯然無法靜下心來說理，等以後慢慢再說吧。不過了解事情真相總有助于事情最終解決。謝謝你。”田景野聽了哈哈一笑，“謝我幹嘛。有空再幫我想想怎麼處置陳昕兒，我已經開始受不了陳家的奪命連環call了，暫時拉黑了他們，但那不是長遠之計。這任務交給你。保護你媽這件事，我再替你想想辦法。”與田景野打完電話後，甯宥心裡放松了許多。但一放松就發現異常，如今已經積極追求獨立、甚至有點兒逆反的兒子緊緊依偎着她，而且緊緊抱着她的左臂。甯宥心裡一下子閃過無數念頭。甯恕是她從小帶大，她幾乎是嘔心瀝血從頭至尾包辦了甯恕的一切，可今天的甯恕讓她覺得陌生，也覺得心寒。而今她又包辦了郝聿懷的一切，甚至也幾乎包辦了郝青林的一切，可郝青林怨她掙開她逃離她，更變得懦弱而不負責任，那麼郝聿懷以後又會變得怎樣呢？甯宥心驚膽顫地看着兒子的頭頂，不敢想象郝聿懷的未來。她是不是不該太周到？但甯恕并未進屋去勸導媽媽。他知道隻要進去必會被媽媽追問。眼下甯宥母子已走，他面前再無擋箭牌，媽媽一定會追根究底，問個徹底。他想了會兒，收拾起一隻行李箱，輕手輕腳地也走了。他打算搬去外面獨自住。但行李放入後備箱，甯恕卻不急着走，而是拐到剛才四個男人沖着他家放鞭炮的地方，踩着一地狼藉朝家的方向看。直到一個鄰居經過，問他剛才是怎麼回事，他才漠然地走開。上車後，甯恕一個電話打給在國稅局工作的高中同年級不同班的同學。這個同學，他回家開始工作期便開始接觸，溫和地一步步地拉近距離，想辦法既體面而又不刻意先把關系搞好，然後把他想做的事情辦好，最後還能交個朋友。現在，他等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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