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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的案子遠沒有楚鄒初時以為的簡單。
江南織造上的生意,在隆豐皇帝時期一直沒有起色,父皇上位後一定限度内放松了海禁,同時鼓勵朝貢通商。雖在最初時候遭到一些老派重臣的反對,但這些年俨然有了許多看景。各衙門把賬面做得十分缜密,若非是恰得了曹碧涵父親私藏的賬本,此次的案子恐怕也浮不出水面。
曹奎勝做賬時應是同時做了兩份,虛賬交與上頭應付差事,真的留下來以防萬一。曹碧涵手中的這本,每頁上隻有三列數字與姓名偏旁,馮琛靠半猜測半推斷的,帶着幾個戶部親信,調了工部、兵部等各部賬本,按着明面上的收支去向一一比對,到底這些天過去查出來不少貓膩。
把筆錄交給楚鄒過目,楚鄒面上肅靜翻閱,心中卻是震驚與悸動。悸動的是一個隐匿的要案即将被挖出根髓,震驚卻是一個小小織造上的彎道竟也這樣多。中飽私囊之事官場上自古皆有,隻沒想到在父皇不動聲色的嚴政下依然能這般存在。身為王朝的皇儲,又豈能坐視之而不顧?
但那扣下來的二個官員百般托辭抵賴,死活就是不肯松口。眼看着九月底就是織造府向洋商交貨之日,已無甚時間拖延。楚鄒便叫馮琛統算賬目,預備中秋過後即将此案向父皇上表、定奪。曹碧涵父親的那本賬簿,是此案最原始的證據,屆時父皇必定還要面見她,這個時候豈是能走得了的麼?
雕西番蓮六扇落地屏風前,适才從聖濟殿議事回來的楚鄒,容色沉沉地坐在膳桌前不語。一縷輕風掠過他抵在桌面的青黃藍三褶袖擺,帶起初秋的微涼。那膳桌上的菜粥與小點早已經冷卻,碗盤卻未被退下,是楚鄒早上特意叫留着的。
小麟子站在他的扶手椅旁,乖覺地倚着他肩側,清柔呼吸莫名叫人黏乎。楚鄒可不是為了與她黏乎,冷哼道:“你自己吃吃看,這都是些什麼?”
那碗盤裡擺着啥,炸得半黃不酥的春卷兒,稀得可見湯水的粥汁兒,綠菜葉子也拌黃了,挑起來除了鹹味便寡淡無色。
小麟子瞥一眼,自己也不想看:“禦膳房裡缺調味兒了,沒給放,菜葉子就腌黃了。”
眼睛左顧右盼的,俨然還是一副消極怠工的模樣。
楚鄒捺着一口氣:“也沒油、沒柴、沒米了麼?春卷兒炸不熟,裡頭的菜幫子有拇指粗,粥汁兒舍不得下米……這仗還沒開打,我泱泱大奕連皇廷都吃緊了麼?”
小麟子誠懇地點點頭:“是。昨兒夜裡竄了隻大耗子,耗子尾巴把油瓶子給掃歪了。刀也鈍了,切不好菜幫子,把奴才的手指頭也切傷了。”
她說着低頭看了眼自己的小食指。她的手指頭粉嫩纖細,一點不像男孩兒該有的骨架。還真有一道小小的口子,隻那口子睫毛細,不細看根本看不清,誰曉得是被甚麼紙片子劃了。
“啪!”
楚鄒面無表情聽完,終是沒忍住積攢多日的愠怒,修長指骨抓起銀筷又頓地一散:“既是如此,那這份差事便省了吧。不過從宮外帶進來個丫頭,你一個奴才何來恁大個臉面,竟敢背着你主子爺趕她走?我東宮廟小容不下你這尊大佛,偏殿裡的雜貨褥子,下午就給你爺挪走。打今兒起别在你爺跟前晃眼兒了。”
說着便把被她壓着的袖擺扯回來,少年清隽的身姿隻是端詳地坐着,挑着冷眼不看人。
東宮太子打小學了萬歲爺,待人不近不疏,更甚少對誰人動怒。小麟子措不及防他的狠冽,被扯得晃了一晃,不自禁攀住他的手腕。楚鄒一甩又将她丢開。
晌午的天花藻井下陰涼無聲,殿内就他二個人。青灰白的地磚石似人的心腸冷硬,那窗縫眼兒半開,聽見外頭廊下“唏唏”地洗刷聲,是小碧伢在韻律地搓衣裳。小麟子早先隻是低着頭站着,後來就彎起小手兒抹起了眼淚。
抹得那般安靜,就看見她忽而這隻手上來,忽而那隻手又下去。楚鄒沒想到她竟會哭,先頭隻當她眼裡頭進了灰,後來冷不丁睇一眼,這才看到地磚上的滴滴答答。
那纖淨的手背拭得可狠,擦着眼眶兒邊上一片紅,她也不知道痛麼。但楚鄒卻不想去安慰。
打小小就對她的哭毫無奈何。甚少哭,一哭起來就沒玩沒了,那乾西四所裡被她哭得天崩地裂。他那時也鸷拗,見她哭,偏就挺屍一般地狠跳,為的是麻木心底裡被她哭的那亂麻一團。
楚鄒就煩躁起來,低叱道:“說話,不說便給你爺出去。”
他不出聲倒好,一出聲那被連日藐視的委屈頓時上湧,抹得更厲害了。
步子卻是頓在他的身旁,一步也不舍得先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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