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娘是第一次以局内人的身份置身繁榮昌盛的秦淮河,可置身其中,又覺漫天的笙弦繁管仿佛都與她沒關系。
她隻覺得,她是這條古老的河,見證過無數衰敗與興盛,樓宇倒了又立,天晴了又雨,沒完沒了的遊人船舸經過她,但始終陪伴她的,隻有這輪千年萬年投映的水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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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唐李商隐《月》。
第56章朱門亂(六)
沒幾時夏殘秋至,秦淮河終難幸免一場災,江水倒灌,一連淹了臨岸幾條街,以至遊人不便,好些鋪子關了門,街上落魄蕭條了好些時日。
腳不染塵的達官顯貴自然不大在乎,橫豎出門不是坐轎就是馬車,難見腳下泥濘。可席泠連匹馬也不乘,見天風裡來雨裡去,時時踩得一腳黃泥歸家。
箫娘心疼,撅着嘴勸他,“買匹馬嚜,當個官也當得窩囊,又不是多少銀子,咱們家又不是買不起。”
他卻笑說:“買了養在哪裡?咱們家連個馬廄也沒有,你是嫌給我洗鞋麻煩了?”
“那裡!”箫娘往性樹底下一指,“在那牆根底下搭個馬棚,我喂它!”
席泠隻是笑,回屋裡換了幹淨鞋襪,出來見她還在怄,氣鼓鼓在石案上支頤着下巴。他走過去,俯下腰親在她腮上,“又生氣了。不是嫌麻煩,不與百姓一路走,怎知百姓苦?”
“我還苦呢,誰管他們?”箫娘翻翻眼皮,帶着氣燒飯去了。
須臾聽見敲門,是隔壁何盞使喚小厮來請去吃新到的螃蟹。箫娘樂得丢下鍋竈,換了身衣裳喜滋滋與席泠一道過去。何盞與席泠隻在院内卷棚裡吃酒,箫娘則與綠蟾在屋裡擺席。
綠蟾經這一夏瘦了兩分,愈發顯得清麗動人,朱唇一彎,既有婦人的婉約,又還帶着未出閣時姑娘似的爛漫:
“我爹爹使人送過來的螃蟹,南京城都還沒有呢,連虞家還不定吃得上,叫咱們吃這頭一茬的。攏共送了兩簍來,一簍孝敬給婆婆了,叫她老人家送禮應酬,一簍家中吃。一會你回去,叫丫頭裝個十來隻,你養兩日中秋蒸了與泠官人吃。”
箫娘忙謝不叠,與她落座,細了瞧她,更是流光溢彩的好看,暗裡把她與露濃比較一番,還是喜歡她這般無一絲媚氣的婉麗。
她手上拆解螃蟹,嘴上撇一撇,“何小官人一定待你十分體貼,瞧你自嫁過來,氣色一日好過一日,不跟那起深宅大院裡的怨婦似的,成日哭喪着個臉。”
别的事情上綠蟾都要謙遜一番,唯獨說起何盞,紅着臉把下颌輕點,“他待我再沒話說了,自打嫁過來,他連應酬也不大往岸邊那些行院裡去了,實在抹不開,才去一遭,二更前必歸家的。”
箫娘想象何盞醉得爛泥似的往家趕,忍不住笑,誰知笑着笑着,陡地握住綠蟾的腕子,“他夜裡歸家吃多酒,你可使人去接他,席摸白是怎麼死的你可别忘了。”
“我曉得的,小厮跟着呢。”綠蟾湊攏來,細聲細語笑了兩句,“他很好,這屋裡原先的丫頭也沒一個不規矩的,都是老實本分的人。”
二人對望一眼,噗嗤笑了,丫頭跟前來勸,“快吃嚜,才蒸上來,一會涼了。”
兩個複拆起螃蟹來,綠蟾始終挂着美滿笑意,滿得似将缺的月。她過于天真,沒嘗過世事的苦,還不知道,總有些圓滿是用來粉碎的。
這裡開席,園中卷棚内也開了席。四面秋光炎炎,卻有過堂清風,吹得人心曠神怡。
何盞招呼着席泠吃酒,“是茉莉花酒,不醉人,你隻管吃,吃蟹不吃酒可沒意思。”
席泠淺償一口,果然甜絲絲的,放心吃起來。
席上說起這螃蟹,難免說到陶知行,既說到陶知行,何盞難免要歎,“我這嶽丈,待我沒話講,凡是商隊往來帶了什麼稀罕東西回南京,總要使人分一些往我家來。我一想到眼下辦的這案子,就于心有愧,總覺對不住他老人家。你說,他老人家那樣大的家業,又何苦去摻和這裡頭的事?”
道理他未嘗不明白,席泠卻也少不得寬解,“他也有他的苦衷,生意做大了,難免叫人盯着,就少不得要與官場上的這些打交道。一來二去,有時候不是他想拔.出腳來就能拔的。”
樹大招風,亘古難變。席泠暗算,此刻不知有多少人等着勒索陶知行的千金白銀。風口浪尖上,他不動聲色地瞥一眼何盞,又朝樹蔭相掩的曲徑上瞥。
這時候何齊大約該歸家了,他握着酒盅,心裡裝着一椿事,酒卻由細細蜿蜒的壺口,簌簌墜入何盞的酒盅。
他親自為何盞篩酒,算是盡一點他的自責之心,“來,吃酒,那些事不要去煩它。常言道車到山前必有路,屆時叫他多出些銀子交付朝廷,請林大人向内閣美言幾句,就無事了。他到底涉利不多,不會要他的性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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